棒槌叔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棒槌叔是我家后面的邻居,小时候不懂,以为他的名字就叫“棒槌”。

直到一个春节,大年初一时,一群小辈的男孩子们去给他拜年时,说“给棒槌叔磕头啦!”差点被他给轰出来:“叫叔就叔,还棒槌叔,棒槌是你们叫的吗?”好在他们反应快:“叔,新年快乐!”他这才转怒为喜,还分别给他们一些瓜子和糖。

后来被邻居们听说这件事,大家都忍俊不禁,但纷纷都说那是不该这样叫他,“棒槌”是他的外号,小伙伴们都喊着记住了。

他爹在世时,正直、勤劳,家底殷实,院里还盖了东西厢房和南房,生了他两个姐姐和他,他最小,也应该是被娇生惯养吧还是怎的,反正脾气不好,说发脾气就发脾气,连他爹娘都不放过,他爹叫他棒槌。他的暴脾气经常如夏日午后的雷雨,来得毫无征兆。

他结婚后不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电视上见过不生男孩子的挨打,而他老婆给他生了双儿双女,也经常挨他的打,脸上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爹娘骂他也没用。甚至有时一连几天见不到他老婆出门,有邻居去他家借农具时,看到他老婆在屋里躺着,就询问是不是生病了,才发现是又被他打的鼻青脸肿,正在将脸往被窝里埋,不好意思见人。邻居们纷纷说,自己的老婆不心疼,下手还那么狠,叫棒槌还是高抬了他,应该叫畜生。

那个年代,她每次挨了打,像是屋檐下自然要承接雨滴般顺其自然,她总是逆来顺受,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娘家的两个兄弟,也来找过他的麻烦,当面又说的很好,可背后又是一套。

来深几年后,我一次回老家,见他骑着自行车从门前过,就喊了声叔,他就拐进了我们院子,看着我和姐在打扫院里的杂草,跟着我们也泪眼婆娑,他说:“若二哥在家里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侄女你们也别难过了,生老病死迟早都得经历。就像我现在终于在院里当大哥了,可已是快入土的人了。”,前面说的还像话,后面说话就开始梗着脖子不上道了,他一直管我爸叫二哥,他在大院里排老三,意思是他终于当大哥了可惜自己却快入土了。看着他得意又有些忧伤的样子,可恨又可怜。

他说老婆前几年去世了,大女儿结婚后生了一个腿脚有残疾的儿子,生老二时心脏病犯了没救过来。二女儿死于非命,夫家说是跳河自杀了,但据说是夫家条件差,两个人为卖面粉而吵架,被丈夫失手打死后,拖到湖里,半个月后才通知娘家人……。大儿子结婚后,生了个女孩,在女孩七八岁时大儿媳因为尿毒症死几年了。小儿子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媳妇丢下两个儿子跟人家跑了。

听他说这些,我听了更加难过,他小女儿比我才大几个月啊,年纪轻轻死于非命,顿时几人都泪眼婆娑。在他准备走出院门,他把帽子重新整理戴好时,一头白发被帽子压得服服帖帖,看着他瘦又驼的身影,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命运总是捉弄人,不知这和他的棒槌有无关联不知道,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又有几人能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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