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即便是冬天,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喧闹的人群,大多数人都喜气洋洋,毕竟过不了几天,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
在中关村四环以内,有一大片科学院的老楼,大多数修建于解放初期,都是六层的砖楼,没有电梯。楼与楼之间的街巷十分狭窄,更没有停车位。这里已不再是科学院职工居住的地方,绝大多数在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购买了更舒适宽敞的新居。这里的老楼,除了一些退休的老人,更多的变成了出租房。
老式建筑一到冬季,供暖往往成了大问题,但毕竟这里隶属科学院,负责供暖的后勤处早就安排好了工作。
韦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的四周半明半暗,一直有嘈杂的轰鸣声,在刚刚被人劫持到这里的时候,他并不明白身居何处。但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一直燃烧着的巨大炉子,那个男人并不理他,只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来查看一下炉子的运作情况,该添加煤块的时候添加煤块,该铲走煤渣煤灰的时候也是默默地干着活儿。
没多久,韦栋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一个穷学生,还是个男的,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想干什么。他的嘴巴上一直贴着厚实的宽胶带,这让他除了呜咽,什么都做不了。在他被关进这座锅炉房以后的十个小时,他连一口水都没有机会喝。
锅炉房里挺暖和,甚至可以说有些闷热,韦栋身体里的水挥发得很快,不记得多久之后,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的嗓子疼得不行,在他面前有一杯水,那个男人说话了,“小子,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喝水。”韦栋拼命点头,他心里害怕极了,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极度小心,因为他清晰了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残忍。
男人等到韦栋把一大杯水一饮而尽后,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个是那块玉珏是不是他的?韦栋照实回答了,和之前他告诉顾小玥的几乎一个样。第二个问题是偷走玉珏的人可能是什么样子?韦栋看到了一丝希望,即便他自己根本也不知道,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回答,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一句是真的。
再后来,那男人偶尔离开,再回来时都会给他带些吃食,他一直被一根铁链子拴在锅炉旁边,他的屎尿拉在一个马桶里,那男人也会定期清理。
没用多长时间,韦栋就痛苦地发现,这里锅炉的轰鸣声基本上掩盖了所有其它的声音。而且,既然那男人敢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说明这附近根本不会有人路过,更不会有人专程过来。那根铁链很短,短到都绕不到那大炉子的另外一面,离门更是很远。弄明白这一切后,韦栋便知道自己能逃跑的机会几乎没有。
那男人也有一段时间不在的时候,通常是晚上,这时就会有另外一个人过来顶替他的工作。每当这个时候,韦栋都会被一个黑布口袋蒙住脑袋。他能听得见那人的一举一动,却无法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在这样看起来慢条斯理的生活中过了好几日,韦栋慢慢地生出了绝望,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想对他怎么样?他还能不能活下去?直到好几天之后,应该是半夜了,他被人吵醒,居然是男人在和什么人吵架。听起来男人非常生气,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还是很生硬。韦栋听见那男人说了好几遍“老爷”,这称呼很是特别,让韦栋记在了心里。
韦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生怕被男人发现他已经醒了。过了好一会儿,那男人挂断电话,突然一脚踢在韦栋的胸口上,把他踢得几乎不能呼吸。
那一晚,韦栋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他以为自己完了,一定会被打死,但不知道被揍了多久,那男人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个兔崽子,林齐斌去你学校找你,你给了他什么?居然没有告诉我!幸亏‘老爷’说要留着你的小命,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韦栋在心里快速地分析着现状,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试着讨价还价。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记拳头打豁了他的嘴巴和鼻子,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放了我,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方老师的那封信非常特别,收件人是‘已故挚友王力鹏’。”强忍着剧痛,韦栋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他的话音刚落,那男人就明显地吃了一惊,“你读过信吗?”
“读过,信没有封口,方老师也没有特别说明怎么处理这封信,或许他想交代的,只是没来得及。”
“那你还记得里面写了什么吗?”那男人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看韦栋不说话,他一把抓过旁边扔着的一条破毛巾,“把你的脸擦擦,我答应你,如果你告诉我实情,我就放了你。”
韦栋的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凉意,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估计最多也就再活几天。想明白了现状,他说道,“我得好好回忆一下,你把我打得头晕脑胀,给我点儿时间,求你了!”他捧着的确疼得不行的脑袋,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听着那男人越来越急躁的呼吸声,韦栋终于说道,“我记得他说了什么‘同志一场,心怀愧疚”一类的话。”男人的表情证实了韦栋的编造是对的,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开始了“拼命的回忆”,他期盼着能有人尽快找到他。
半小时以后,那男人离开了。韦栋松了口气,他并不知道方老师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不过,通过和顾小玥以及林齐斌的接触,他已经脑补出老师年轻时的特殊遭遇。他的话模棱两可,算是暂时蒙混过关。
等到那男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韦栋从角落里拿出一块铁片,铁片的一侧已经磨得很光。这是他拼着被烫伤的危险,从锅炉的底边上拆下来的。那捆缚着他的铁链,一头拴着他的脚踝,另外一头则靠着一根粗大的螺钉,被固定在锅炉后侧的墙壁上。
韦栋靠着这块被磨薄的铁片,已经快把铁链另外一头的螺钉,从墙壁上挖出来,这是他唯一逃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