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梁辉陪我参观他的集体宿舍，歪着脑袋咧着嘴的样子，看上去很开心。

这位师范学院毕业的90后，接近1米8的个头，昂首挺胸地站在保安队列里，进入我的《保安》组照镜头。

一个90后大学生，做保安？我对镜头里这位叫梁辉的年轻人有几分诧异，也有几分好奇。征得同意后，我去梁辉居住的集体宿舍对其进行了采访。

图片来源：舒涵原创

宿舍就在小区东头一栋楼的第13层。

小区位于合肥市滨湖新区，南依中国第五大淡水湖巢湖。所谓新区，大约是要带一些特色的。当年，政府部门规划申报这个国家级新区时，就提出要将其打造成集行政办公、商务文化会展、省级休闲旅游和综合居住为一体的核心功能区。这个小区，大约就是滨湖新区综合居住核心功能的体现吧？附近有融创茂，银泰城，金融巷，会展中心，46中，48中，稍远一点省委省政府……还有正在建设的合肥恒大中心，设计高度518米，恒大集团斥资165亿，欲要打造安徽第一高楼。新区的居户主要来自周边省市，以大学毕业生为主，年轻人居多。当然，新区的房价显然已成为合肥市房价的制高点。

我去采访的时候，是在夏天的某个早晨，只有梁辉一个人在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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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一厅的出租屋里，进门的客厅，取代沙发茶几的是紧挨着两方墙壁竖起的两排上下铺架子床，这是典型的简单装修的出租房。墙体上粘贴着廉价的金色反光纸，四张床面，一张光秃秃地裸露着床板，一张铺着凉席，一张堆放着棉被衣物，梁辉睡的下铺，一床棉被整齐地叠放在凉席上。

进门向左便是阳台，与客厅相连，七月的阳光火一样地照射着，一根落地晾衣架挤挤挨挨地晾晒着室友们的制服、内衣、毛巾和袜子。

进门直走，穿过两排架子床，便是厨房，厨房里没有厨具，灶台上零星地散放着几只快餐盒和几个罐装啤酒瓶。梁辉说，保安公司供我们三餐，这宿舍也是公司给我们租的。

我准备进卫生间看看，但又止步了。转身朝旁边的卧室走去，一张大床似乎直抵房门，床上铺着凉席，一只硕大的枕头横亘在床的三分之一处。梁辉说，睡这间卧室的是他的一位领导。

我重新站在客厅里两排架子床中央，左右环顾，上下打量，没有空调，没有蚊帐，只有一台电风扇静静地立在床头的小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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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本中小学新任教师公开招聘考试用书，在小方桌上泛着微微的光亮，在这套空空荡荡的宿舍里显得格外俊朗。

梁辉陪着我参观他们“兄弟四人”60平的集体宿舍，开心地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说这句话时，他的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制服的前胸和后背似乎都贴在身上，但笑容一直挂在那张泛着青春光泽的脸上。

我说，梁辉，你现在这样的居住条件比以前好多了，那以前是怎样的？

梁辉蹲在阳台的一头，一边从光秃秃的水龙头上接水，一边搓洗他头天换下的衣服。

我走到阳台，半躬着身子，与梁辉聊起他的“以前”。

梁辉说，我2012年大学毕业之前，曾在红星路小学实习过，感觉挺好的。但是，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我曾摆过地摊，在公司做过销售，当过家庭教师，但是，都没有干多久，收入都不稳定，也没有稳定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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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梁辉之后的好多个日子里，那句“比以前好多了”的话语一直在我耳际回荡。这位出生在六安霍邱大别山区的孩子，不抱怨出生寒门，不嫌弃又苦又累的小区保安工作，但又不放弃对教师这一美好职业的追求。心态是如此积极，情绪是那样乐观。

我对这位歪着脑袋咧着嘴说“比以前好多了”的年轻人，渐生起了敬意。

前不久，我听小区保安队长说，梁辉已考取小学教师编制，9月份就去学校教书了。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也开心起来，我在心底里为这个乐观的年轻人竖起了大拇指。我想，他现在的心情应该也是快乐的。

人如何才能做到追求向往美好的同时，能悦纳既成的现实，保持乐观的情绪，积极的心态？

前一阵子，一句“我太难了”的网络流行语席卷各大社交媒体，据相关资料显示，微博与“我太难了”相关的话题阅读量总计超过10亿，抖音播放次数高达18亿，并被《咬文嚼字》公布为2019年十大流行语。

其实，就其实质不过是90、00后年轻人，在现实生活中因为学习、事业、情感等方面的不顺，在网络上表现出的沮丧情绪。

诸如“人间不值得”，“坚持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很舒服”，“咸鱼总有翻身的一天，但翻身后还是咸鱼”，“比你优秀的人还在努力，你努力还有什么用”，这些频繁出现的带有颓废、绝望、悲观的情绪和色彩的语言、文字和表情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下青年的精神特质和集体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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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还是快乐？

英国作家芭芭拉·弗雷德里克森曾写过一本《积极情绪的力量》，告诉人们想要过上欣欣向荣的生活，我们需要足够的积极情绪。

这让我想起山东那位“传奇奶奶”姜淑梅。大字不识的姜淑梅，1997年60岁时，因为老伴出车祸去世，为了转移注意力，减轻丧夫之痛，在女儿的劝说之下，开始识字。2012年75岁的姜奶奶又开始学习写作，截止今年9月份，已经出版了5本书，每一本口碑都不错。如今，她还在锲而不舍学画画，憧憬着当画家。

这位历经战乱、饥饿、繁重劳作的传奇奶奶曾问过自己的三个儿子，人在什么时候最有劲？儿子们各有各的答案，她自己的答案是：“人穷的时候最有劲儿。”

虽然姜淑梅年轻时过得不易，但与她有过交往的人，都认为与她聊天感受不到苦难留下的丝毫痕迹。她热情、真诚地对待生活，话语之中，全是对现在的满足、对未来的期待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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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普玄说：“起点看起来基本相同的人，有的人长成大树，有的人长成灌木，原因是什么呢？有没有人拨开树苗的根部，来研究我们的基因和血性？有没有人始终在仰望自己的愿景之树？”

一个有美好愿景的人，即使他身处逆境，我想，他的内心一定不会是一遍死寂的忧伤。

有一首钢琴曲，原名《My Soul》，由韩国音乐人July创作，在中国大陆流传时，被唤作《忧伤还是快乐》。之所以被翻译成“忧伤还是快乐”，是因为其主旋律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而副旋律又带着欢快的节拍。根据听者的心情，你的心情是忧伤的，你听出的调子就是忧伤的，你的心情是快乐的，你听出的调子就是快乐的。

人对音乐的理解和对人生的态度大抵有着相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