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很羡慕,那些长得很高的人,他们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发现。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更是因为那些长得高的人按住我的头我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受人家欺负。于是,从小学时代开始,我就给自己下定决心,我要长的高高的,我不要瘦瘦小小的任凭人家欺负,当然啦,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毅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也没做什 么特别的事情,日子就在这样的平淡中一点点的过去。
二
我没有注意自己的个头,可是我的个头却如同春天疯涨的野草,窜一大截子,显得有生气,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已经长得很高是因为一位叔叔惊奇的说,你长这么高了!是呀,我这时候才发现,我长这么高了!我现在,站在人群中不会因为个头被埋没,我现在也不会因为瘦小而被人欺负,仿佛上天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心声,悄悄帮助他完成他的梦想。
三
个头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我是这样觉得。给我带来了关注,我结交到很多朋友,我期盼表现自己,我渴望出风头,仿佛生活也因为我的个头而变得有趣。我喜欢长高的感觉,我喜欢个头给我带来的诸多好处。
其实,当我后来自己想想,个头并没有给我带来很多,个头唯一给我带来的就是自信。
四
可有一天,我不想长高了,一点都不想,我想成为人群中最矮的那个。
那是在一列火车上,洛阳至灵宝,下午四点出发,历时两个小时,关于这辆火车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年,我手臂骨折,小县城的医疗水平不能医治我的病,我和父亲只好来到洛阳,去洛阳正骨医院做手术,手术很成功,恢复也令我和父亲满意,然而父亲没告诉我的是,因为给我看病,花光了他这次来身上带的钱。我们的回家,已经变得很难。
五
家不能不回,父亲给我买了一张儿童票,儿童票半价,他教我让我在他前面进站,当问起我的车票的时候告诉他们我的车票在后面我父亲的手里,这样,我顺利进到车站内上了火车,当我以为这趟旅途很快就会结束时,有人来查票了···
六
这个时候我便不能用刚才的借口去逃避,没办法,只好把车票递给他,当列车员仔细检查车票后,他让我站起来,我心跳的很快,手臂开始发痛,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每一秒都好像很漫长,脑袋很胀,不知道我和父亲将要面临什么惩罚。“这是1.5m以下吗?”他在询问我的身高,这时候我很无力,我平时给我自信的身高现在使我脸红发胀,我想要钻到地缝里,我想要变得越低越好。我想要别人看不到我,那就好了。
七
父亲告诉列车员,我带儿子来洛阳治病,花光了身上的积蓄,列车员审视了我和父亲,目光在我右臂的纱布上停留很久。终于,说了一句,好吧。我心里如释重负,呼吸也突然通畅。
列车员走了,我看向父亲,他的眼角红红的,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对我笑笑说,快坐下吧。
八
这应该是一个男人最委屈的时候了吧,这是一个男人自尊心被打破的瞬间吧,我的父亲,这个时候在我心里的形象多么高大,他挡在我的面前,为我遮风挡雨,直到今天,我仍然希望,我长得不是很高,这样我那个时候,就可以买半价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