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鄂连降暴雨,四年间来回数十次的这一段路尽数泡在天水里,往来之间从来穿行如风的动车也放缓了步速,车厢上几点标注号码的小红灯肉眼便可数个清楚。
人困于瓢泼大雨中举步难行,另有些小生物却在这场缠绵夏雨里如虎归林,自在游移。
一夜风雨急,早起推开门便望见南墙上头攀爬的为数众多的软体动物,黏糊糊的身体在粗糙的墙壁之上托拽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运动轨迹,蜿蜒向上,交错如蛛网。
第一眼看去确实是一个励志故事,但如果稍微动动手指搜一下百科就会发现,这些主角和他们那群身心近似的亲戚们每年给庄稼造成的损害严重到让农民伯伯跳脚,偏又锄不尽斩不绝,等到沟渠里淌满了各色灭虫药剂的泡沫,刺鼻的气味掩盖过了水田里青秧的新鲜草木香,这腐朽恶心的除了会吃会繁衍之外一无是处的生物仍然小强一般活跃在雨水光顾的所有角落,无孔不入。
在软体动物跟前,人就这么束手无策了?
怎么会!恶人自有天来收。
当宁一捡起一根稻秸从南墙上拨下一只鼻涕虫时,这讨人厌的家伙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宁一的手里了。
雨还在下,院子里遭水肆意侵吞的土地里陆陆续续有逃难的小东西挣扎地爬上水泥地,以貌丑心良的蚯蚓为最多。
按理说,他们本该是宁一的恶趣味最容易得到的实验对象,然而在青蛙都逐渐成为隐居士的今天,纵然宁一再看脸,也着实不希望这勤勤恳恳的松土者做了人类下一件药剂实验的牺牲品。
宁一满脸嫌弃地斜眼瞅着脚下蠕动不止的软骨头,不甘不愿地弯下腰,侧过脸,拈着秸秆的一端,怀着十分的小心挑起那只盘身屈体的家伙,往阳台另一边走。
在屋檐的那头,有个黄黑体纹同样为人所深恶痛绝的小生物在兜头的雨水下攀爬寻猎。
在不可记的少年时期,宁一亲眼看见这位决心信心耐心齐聚的捕食者像个膨胀到极点的气囊一样挂在一只落单蚯蚓的身上从田南走到田北,若不是宁一听了奶奶的话,跑到厨房捧了一大勺盐一把埋了那躯体庞大到要爆炸的家伙,指不定那位劳心劳力耕耘稼墻的小生命已经坠落冥井了。
也许是感觉到猎物的味道,不待宁一扔下装死的鼻涕虫,水蛭忽然止步于干燥的廊下不再前行,敏感的前端试探性地摸了一下空气。
宁一冷哼一声,蹲下,伸出秸秆,将粘附在上的试验品送到水蛭面前。
成功勾引到猎人自然是最好的实验结果,但实验失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两个坏蛋打架,如果某一方呈现压倒性的胜利趋势,这就不太妙了,因此宁一特意准备了比赛违禁道具——盐。
本来对盐的效用如何尚有些犹疑不定,因为网上查出来的答案不一,甚至有些脑回路相当奇葩的答主说“盐没有信念有效”,exm?这跟用爱发电有什么本质差别吗?
但是,身为一个崇尚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实践告诉宁一的是,盐很有效。
远赴北京实习的学弟学妹们刚刚恋恋不舍地踏上返程,南方深圳的小伙伴也在抱怨被频频游行闹得日夜难安的作息环境,宁一这边中方的天空却依旧没有要微笑的迹象。
人生啊,不亲身实践一番怎么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牛鬼蛇神呢。
雨季会过去的,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