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那一年，父亲从亲戚家带了一颗桑椹苗回来，种在了屋角边，房子靠近路边，砌了一堵一米多高的墙做屋基，那颗桑椹树，就在墙上慢慢的长了起来。
几年时间，桑椹树已是长得枝繁叶茂，其中一支树桠向着屋基外延伸，柔软的纸条垂下来，一人来高，人站在墙边上，一伸手，就可以触及柔软的桑椹枝条。
每每到了春天，下了几场春雨，天气渐渐的回暖，桑椹树就开始抽新叶，待到清明时节，树枝上就到处结满了青绿的桑椹果实，有些结得早的，已然开始泛红，而更早的，就已经红到发黑，一颗一颗的夹杂在宽大的叶子里，好像藏着的一颗颗小宝石，一阵风，那些成熟的果实便脱离树桠，掉落一地，车过树下，碾压了那些掉落的桑椹，地上，便是黑黑的一片，一小层一小层的摊在黑色的柏油路上。
桑椹果实可以吃，熟透的果实有小孩小指拇粗细，好似一颗一颗黑色的小玉米，一口下去，浆水爆开，甜中带点酸的果浆便充满舌尖，带着桑椹特有的清甜，在物质生活不丰富的农村，父亲的桑椹子，就成了每年春天味觉的记忆。
偶尔家里的猫儿也爬到树上去，熟透的桑椹子吸引鸟儿，在没人的时候成群结队的来到树上找食，猫儿便藏在宽厚的树叶子里，静静的等着，希望捕获一只鸟儿做食，却每每不得如愿，鸟儿太聪明，离猫儿都远，猫儿守候一天也没什么收获，也只能安安静静的蹲着，一直到晚饭唤它，才从树上下来。
有时候猫儿也懒了，就蹲在阳台的凳子上远远的看着桑椹树，看树上鸟儿来来往往，这时候摸它，它也只是回应两声，眼睛不曾从桑椹树上离开过。
偶尔吃过饭，散步至桑椹树下，伸手摘几颗成熟的果实，那清甜的果浆，让被大油大盐虐待过的舌尖，换得少许甘甜。
而每每到了周末，到镇上读书的孩子们便放学回家，桑椹子也成了他们的喜爱，趁着父亲不在家，三五成群的来到桑椹树下，孩子们都还小，摘不到高处的果实，那支向外垂下的树枝就成了不多的选择，几个孩子站在一米多高的墙上，伸着手把那支树枝往回拉，一个孩子拉着，剩下的孩子就摘那些成熟的果子，然后一起分享，父亲每每看到，总是摘些高处的果子给孩子们，然后把孩子们驱散，父亲总是担心，怕孩子从墙上掉下去，而更顽皮的男孩子，则是直接爬上树，桑椹枝脆，父亲更是害怕，每每这时，父亲总是念叨，要把桑树砍了，怕出什么意外。
然而念叨了几年，树还在那里，越长越高，垂下的枝桠，果实也越来越多。
父亲终究还是没有舍得。
今年春天，树下有泥的地方，去年掉落的桑椹子，竟然发了芽，长出几颗小小的桑椹苗，父亲小心的用塑料袋围住，防止被鸡啄食，小小的桑椹树，就在父亲的保护下恣意成长。
而那颗老树，在父亲多年的念叨中，终于被修剪，那支垂下的树枝也消失不见，那些果实，也就不在触手可及。
父亲不在念叨，新移栽的桑椹树苗，在远离墙沿的屋子后，快速的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