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来推荐过一本书《奇特的一生》,写俄国生物学家柳比歇夫,此君一生成就无数,生前发表了70多部涉及多领域的学术著作,一共写了12500页打字稿的专著和论文。他出产成果颇丰,却一生淡定从容。连续56年间,他都采用了一种“时间—事件日志”的记录方法,统计每天做过的事情,并标明这件事情花在这件事情上的时间。试看一例:
“乌里扬诺夫斯克。1964年4月7日。
分类昆虫学——3小时15分。鉴定袋蛾——20分。
附加工作:给斯瓦拉写信——2小时45分。
社会工作:给职务保护小组开会——2小时25分。
休息:给伊戈尔写信——10分;《乌里扬诺夫斯克真理报》——10分;列夫托尔斯泰《塞瓦斯托波尔故事》——1小时25分。
基本工作合计——6小时20分。”
以上是某一天的“时间—事件日志”,到每个月月底他会做小结,画一些图表;到年终,又根据每月小结做一份年度总结,列出一览表。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机械甚至无聊,但在不断运用这套体系的过程中,时间成为了与柳比歇夫一路同行的伴侣,他们密切相伴、从容不迫,却在不动声色中产出了累累硕果。这套方法中,一定有潜藏的奥妙在发挥作用。
(一)时间捕手
我曾经训练一个小朋友吃饭,她以往的习惯是东摸摸西看看慢慢吞吞扒口饭,后来我就当着她的面按计时器,告诉她只有20分钟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就饭菜全收,这个时段再没有机会吃饭了。然后她吃饭开始加速,还一直问我“还剩多少时间”。原来的状态下,时间似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她不关注时间、既没有目标,也不以结果为导向,直到她清晰地意识到时间在流逝而有目标需要完成。在这个瞬间,她重新定义了和时间的关系,时间对她来说,值得关注了、变得重要了。同样的,我们常感叹时间不够用,说白了是因为根本没有好好关注时间、无意识地放走了太多时间。如果不把时间纳入到用“目标”和“结果”编织的网中,时间只是白白走过,什么也没有产出,什么也没有留下。柳比歇夫的时间统计法的威力在于,它迫使记录者非常关注时间,一旦有时间白白流逝就会引起警惕;这个方法同时迫使记录者非常真实地面对自我,看到自己利用好了多少时间,也浪费了多少时间——而这些时间本可以用来推动自己向目标靠近的。“柳比歇夫的方法,以它细密的网眼,抓住了变幻无常的、老想溜掉的日常生活,抓住了我们没有觉察到的、损失掉的、不知去向的时间”(第73页)。
(二)精确感知
在阅读这本书时,我曾被一个章节震到:柳比歇夫记录了他某篇论文的时间成本: “准备(提纲、翻阅其他手稿和参考文献)14小时30分;写作 29小时15分;共计花费43小时45分 —— 共8天完成,1921年10月12日至19日” 一篇看似复杂的论文,在他时间核算之下,成为了一个时间支出上精确可衡量的事件——只要投入相应的时间,就能产出相应的成果。从容不迫,结果可期。许多人,由于没有盘点过自己有多少时间(以及精力),以及做某类事情需要多少时间,当然会混乱失序,效率低下;就好像走进了商场,既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也不知道商品的价格是多少,就难免无所适从。而柳比歇夫这样的人,由于每天记录时间,对自己有多少可利用的时间非常清楚,对完成某一类事情所需时间也能准确估算,那分配时间就能游刃有余。“他的时间统计法仿佛是一台计算机,自动提供了数据:写一篇文章,看一本书,写一封信,不管感什么,每道工序的时间都算的一清二楚。”(第41页)
(三)优化投放
有段时间流行一句话:“时间都去哪儿了?” 柳比歇夫比绝大多数人都容易回答这个问题。他把可利用的时间都转化为了他的成就,并且通过时间统计法一一记录下来。“他的时间好像是物质,不会无影无踪地消失不见,不会消亡;它变成了什么,总能查得出来。”(第53页)而柳比歇夫的确也经常“追查”自己的时间——每个月都会分析时间的去向,每年还做年度总结,然后做出下个阶段的计划,“挑选时间、规定节律,使一切各得其所”。长时间不断记录做一件事情所需时间,自然能够精确计算做成一件事情的时间成本;但更有价值的是,他轻易地知道自己上一阶段的时间重点花费在哪里,有机会细细审视自己兴趣、焦点和生活方式的变化,并思考未来如何作出调整。所以做下一阶段规划时,就能优化地投放时间。
(四)明确目标
“许多实干的、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对柳比歇夫这一十分明智的、合理的时间统计法很感兴趣,指望这个方法带来成效。这种愿望里有某种不对头的东西,这种东西与柳比歇夫和他的时间统计法毫无关系。问题在于:一个人只有明确自己的目标时,这个时间统计法才能够成立。”这是本书作者在文末的一段话,也是非常重要的提醒。即使时间统计法能够起到“时间捕手”、“精确感知”、“优化投放”的作用,但如果不知道自己希望从生活中获得什么,那么它的好处也是有限的。柳比歇夫的成就,一部分得益于时间管理法,更关键是得益于他明确知道并孜孜不倦地追求自己的既定目标——他始终认为创立“生物自然分类法”是有价值的,是他终生奋斗的目标。对于任何一个愿意尝试这方法的人来说,时间统计法像一把武器,里面填满了“时间”和“精力”的弹药,剩下的就看发射向何方。
柳比歇夫度过了奇特的一生,但好像又平凡到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二是通过时间统计法把自己的时间、才智运用到了极致。事实上每个人都带着天赋、带着时间、带着生命而来,凭借这些就已足够有机会成就自己。有价值、有意义地去利用自己的全部时间和天赋,我们也能为自己定制奇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