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滴在静静的下落,父亲安静的躺在那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父亲的睡觉一响很好,我是伴随他如雷鼾声长大的。如此一来,鼾声也就成了他身体的晴雨表。近一段来,他说睡觉不太好。清明回去的时候,父亲说时常感到头晕头懵,弟兄们商量之后,决定到医院检查,输液稀血。
我搀着父亲来来往往于各个检查室,他并不宽大的衣衫,袖子空荡荡的,皮肉松松的,骨骼却是粗大,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目光失去了往日的锐利,眼皮不由自主的耷拉着,整个脸部发灰发暗,一蹶不振的神情。
由于肠胃吸收不好的缘故,父亲一米七五的身高,只有五十四公斤,衣服穿在身上,宛如衣裳杆一般,很有衣袂飘飘之感。在作心电图检查的时候,父亲躺在床上,腹部塌陷,肋骨竟露,瘦骨嶙峋,实在惨不忍睹。
过度的操劳,一点一滴的耗着父亲的体质。在护士站抽血的时候,十多分钟的时间,才艰难的完成了这个过程,于我而言,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曾经是我们保护神的男人,在药液的滴注下,静静的躺在床上,宛如婴儿一般。
父亲原为一文弱书生,教书于乡里。父母婚后,十年之间,我们弟兄四个,呱呱坠地。父亲工作也从学校转到了村大队部,生活的重担压在他的肩头,白白的脸庞黑了,骨骼粗大起来,书生成了无所不能的庄稼汉。
尤记小时候,熹微的晨光中,父亲早早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漫天的星光下,一脸疲惫,荷锄而归。酷暑严寒,一年四季,始终如此。
那时候,为了有一个好收成,家家户户都要沤粪。山野郁郁葱葱的季节,父亲总要背上扁担,上山割蒿子,不必说汗流浃背的割蒿过程,不必说捆绑的技术,单是担着如山的两捆,走下盘路,就已是气喘吁吁,汗如泉涌,口干而舌燥了。到了推粪的季节,在长长的土坡上,前腿弓,后腿蹬,父亲的身体弯成了一张弓,在夕阳中,成了永恒的风景。
家乡的后坡叫红土坡,是通往公路的必经之地,每当雨后,红土坡泥泞不堪,出行困难。去乡中上学的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次雨后,父亲给我背着自行车,赤着脚,一步一滑走在泥土地上的情景。清晰的刻在我的脑海里,烙印在记忆深处。
如烟往事涌上心头,情感细流浸润心田,温暖温馨抚慰心岸。是山是海的父亲,在岁月的耗蚀下,已成为细细的溪流,以孱弱之力眷顾着两岸的群山花鸟一样滋养着你的儿女们!
父亲啊!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尝了十分;生活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希望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唯愿父亲心情快乐,身体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