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弄丢了多少东西。——题记
那个时候她还不像女孩,像小孩。
“丫头,下来玩啦!”
女孩小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唤她丫头。刚从旧家搬到这里时异常生气,只有三岁,叫她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着实委屈,连爸爸给她读《小朋友》杂志都没有用,就是用尽了力气哭啊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她就宣布:我喜欢这里。
丫头还收获了一个好朋友,和她同龄的小男孩,也是可爱的。不懂梅兰竹菊四君子是什么,也不懂桃园结义哪三位,却知道什么叫友谊。大人们叫他轩轩,可她不干:我偏要叫全名。小男孩也乐意听,他很自豪地和别人介绍着:“喏,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有她叫我全名的!”
“我下来啦,林辰轩你等一下哦——”是那种细细的,能飘得很远的,很好闻的声音。
小孩子的世界,有伙伴就是鸟语花香。
他们的节目多呐,千奇百怪,可有趣。
早上,要进行一周内最庄重的仪式——游园(小区)。要从一号楼一直视察到十五号楼,顺便慰问一下栏杆旁边的迎春花(别的季节还有辣椒什么的)。
下午可不是午茶时间“喝午茶最没劲,和吃饭睡觉一样没劲,像个大人。”小孩子应该做伟大的事情。其中的一个节目是救公主。
小区的羽毛球场边上有座假山,水泥砌成的,仍然有凹凹凸凸的地方供以落脚。用丫头的话说,踩多了就能走到山顶了。用鲁迅的话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丫头以后说不定会成大事。但坏心肠的恶魔把公主困在了山顶,总要设些阻碍的。比如那些绿通通的青苔,凶巴巴的。山儿自己倒不紧张,懒懒散散地乜斜着英雄们。
“我会比你先见到公主的,我已经能爬五步了。”他们坚信山上一定有公主,一定有的。这么难爬的山。
天蓝蓝的时候,总是有人把羽毛球打到一楼人家的阳台去
天蓝蓝的时候,英雄们总觉得自己离公主又进了一步。
至少在另一个节目中,是有人成功的。踩栏杆:那种离地二十厘米,用来划分车位的栏杆。黄灿灿的,还有不错的油漆味。丫头终于一口气走完一整根栏杆时,又一次失败的轩轩两眼发光开心地大叫。
丫头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什么时候才不算童年呢?
妈妈告诉她:“四年级”
“哦!”她一下子开朗明亮起来了,“那还有好长好长时间!”
紧接着她又有一个疑问了,什么样的小孩子才会长到四年级呢?
她下楼了。她和轩轩商量好今天要玩捉迷藏。
丫头一直是个鬼精灵,只要她乐意,人们一辈子找不到她。轩轩却仍然乐此不疲。他每次都喊:“我认输啦,丫头——”。丫头就乖乖的出来了,然后开始下一轮游戏。
“我认输啦,丫头——”她听见了,可她突然有了个主意:张辰轩太笨了,他每次都找不到我,他一定是没有认真找。这么想着,她就没动,也没出声。
“丫头,我认输啦,你快出来吧——”她捂紧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嘘,别吵。”她在心里对脚边的青蛙说。
“丫头,你再不出来,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她能听出,这是带着眼泪的一句话。可是大人说过,男孩子是不会哭的。丫头没有动。
轩轩的声音没有了,太阳也渐渐没有了——该回家了。
她问自己:林辰轩真的以后都不理我了吗?她自己回答:不会的!他说过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于是就很安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楼下没有人。
几个星期过去,楼下没有来过人。
她想起来,也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他不认真!
那丫头的周末怎么办呢?后来,她报了七个兴趣班,过周末。
只是,游园仪式取消了,她只好抽空温柔地摸摸迎春花们的脑袋,还有每天下课回家慢慢变得像大人一样好好跨过黄灿灿的栏杆。
“好球!”“爸爸你又把球打到别人家阳台上啦!”
对了,最后谁也没有见到公主,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公主。
丫头终于长到四年级了,不像小孩,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