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刚过,我一骨碌爬起来。
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出远门,就一定不能赖床。干净利落的起床,说明这一天包括接下去的日子都会顺利。
每年大年初一,起床特别痛苦。除夕看电视、守岁、拜年电话、鞭炮声,半夜才睡下,天不亮就得起床。起的越早,说明这一年越顺利。这就是老人朴素的愿望。
虽然爸爸并不会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样文绉绉的话,但是他确实这么做的。
我洗漱完毕,爸爸拿出早准备好的一个大袋子。里面有柴火熏制的腊肉、猪头肉,各种吃的。用保鲜袋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
还有苹果、火龙果。
以前我还会拒绝:“不要带了,很重。想吃什么我自己会买。”
每次被拒绝的时候,他们脸上总是一脸难过的倔强:“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外面买的根本就没有洗过,吃了不卫生。这个放在袋子里,只要带上,口干了就可以吃。”
次数多了,我也就不阻止了。
有人说,爸爸妈妈老了,儿女往往不再依赖他们,也不想麻烦他们。从而让他们产生了不被需要的失落感。
若想让他们开心,多向他们提要求,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爸,有抽纸吗?”
“要什么?”爸爸耳朵有点听不清了。
“抽纸。你帮我拿一盒抽纸吧,在火车上,如果吃了果,我要擦手的。”
爸爸的脸马上舒展起来,“等一下,我去拿。”
爸爸把抽纸拿过来,再次检查了袋子。我看他还想把鸡蛋也放进来,赶紧阻止:“好啦,合适了。”
我去跟妈妈道别,妈妈躺床上挥手:“顺利喔!”
爸爸把手伸过来,那是两块钱。我瞪大眼睛:“我有钱!”我很久之前就没拿爸爸妈妈的钱了!
老爸看着我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你有零钱吗?这给你坐公交车的。没有零钱,公交车不等人的。”
看着爸爸斑白的头发,咽下想说出口的话:“滴滴打车用手机扫二维码就行了。”
接过两张旧旧的一元钱,仿佛时空流转,回到了小学二年级。
有一次因为起床晚,被妈妈骂了,出门的时候不开心。爸爸看我耷头耷脑的样子,偷偷给我递过两块钱:“你想买什么自己买。”当时那种开心的感觉,现在还记得。
我收好两块钱,老爸又迟疑的叮嘱我:“那个腊肉猪头肉,我分成了两份。一份你自己做菜吃,每餐切一点,炒着吃。还有一份,你可以送给同事吃,互相有帮有忙。”
爸爸想帮我搞好同事关系呢,就像小时候吃甘蔗,他会让我多带一根分给同桌。
我笑着说:“同事会喜欢吃的,上次还问我,家里有没有做腊肠呢!”
我背着背包,提着袋,背对着爸爸的目光,大步走出门去。
少年的时候,我无数次地想象:我考上远方的大学,特别远,最好一年只回一次小城。每次离开家,我就会背上厚厚的行囊,头也不回的奔向远方。
每次想象的时候,我都把自己感动得眼眶酸涩,觉得自由近在眼前,为此我还给自己写了酸绉绉的诗,大意是:
那一天,
日光没还亮,
我背上行囊,
奔赴远方
现在,我每两个月回一次家。每次刚出门,就想着下一次回来的日子。
大踏步向前走着,不想回头望。不知道哪家音响传来的歌声:
一杯敬故乡 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 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