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老邓决定把大半辈子挣到的40万元取出来,提回老家起了一栋两层半的小楼。
乔迁新居那天,房子张灯结彩,鞭炮声不绝于耳,远亲近邻到场庆祝。美中不足的是,老邓的儿子以工作繁忙为由,仍呆在省城的出租房里,不肯回来凑热闹。
原来,这40万元是老邓夫妇留给儿子在省城买房子的首付。直到现在,妻子和新房没建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新房起好后,一家三口陷入了冷战。
妻子的立场是,自己年纪渐大,下半生已没什么指望了,而儿子大学刚毕业,初在省城工作立足。如果能有个房子,尽管不大,但有底气,至少还能讨到老婆。
儿子的立场是,在省城工资不高,房价飙升的年代,如果能有间房子,就意味着拥有根基,就算暂时没有稳定的工作,有个遮风挡雨的窝就底气十足。
老邓的立场是,自己终究是村里人,左邻右舍都起了楼房,唯独自家的祖屋破烂不堪,四处漏风,“祖宗都不好过,后代怎能过得好”。再说,90岁的老母亲还住在村里,每到下雨天就连夜起来接雨水、舀漏水,否则就大水浸屋。
这沉甸甸的40万元,来之不易,沾满了血与汗。
20年前,老邓携妻带子从村里出来,从收废旧起家,再到跑运输,开“黑三轮车”,最后到开报刊亭,钱一分一分攒起来,一元一元省出来。
这么多年来,老邓夫妇省吃俭用,很少买衣服,吃的也寡淡,用的还是老人手机。在供儿子读完大学毕业后,两口子长舒一口气,仔细盘点下来,存折里还剩40万元。
老邓高兴坏了,在儿子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从银行取回10万元,拆开后铺满出租屋的地板,关门闭户,打开电灯,美滋滋道:“原来10万元有这么多,我们家还有三倍这么多的钱在银行里,想着就暖心!”
妻子打趣道:“看你这嘚瑟样,今晚你就搂着你的臭钱睡吧。”
老邓当真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然后躺着数钱到深夜。
老邓:“突然有这么多钱,我们要干什么?”
老伴:“钱存起来最安全,而且要存定期,否则手上有钱手就痒,不知不觉就花光。”
老邓:“这么多钱有你一半的功劳,明天给你买两件新衣服吧。”
老伴:“不用,我黄脸婆一个,穿什么戴什么不要紧,只要不光着屁股就好了。”
“存钱利息不高,我们还是寻思做点什么投资。”老邓说。
老伴:“你赶紧打消这念头,这年头街上除了做吃的有点客人,什么买卖都不容易。省城报纸倒闭了好几家,要不是卖点香烟、饮料和零食,报刊亭真不知道该怎么维持。”
老伴叹了一口气:“那就给儿子买套房吧,这是唯一看得见摸得着又稳赚不赔的买卖。”
老邓:“可这么多钱只够一套小房子的首付,装修费和每个月的按揭贷款我们上哪里找?”
老伴沉默不语,父母已年迈,兄弟姐妹自顾不暇,真的没人能帮扶。
老邓说等我们又凑了一些钱,房价又涨了,我们根本赶不上。“其实,我有一个提议,就是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
老伴:“你说说看。”
老邓:“我想回老家建一栋两层半小楼,外墙贴着瓷砖,屋里装饰豪华,40万元足够了。”
老伴:“说白了,你还是想当回一个村佬?我们真是白出来闯荡这么多年了。”
老邓:“村佬有什么不好,房子是高大上的,有田有地,可以种稻谷种蔬菜,吃喝不愁。”
老伴不说话。
老邓:“我们在城里有什么?开门就花钱,老了怎么办?”
老伴:“我们回村里是潇洒了,儿子怎么办?”
老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年轻时可以在省城闯荡,老了以后也可以回村里,那里什么都有,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老伴不在说话,虽然她不乐意,但一时也没有说服丈夫的理由。
天亮后,老邓把钱装进一个塑料袋,一路拎着从省城坐车赶回村里,准备建房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