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流河的水曾是我童年的阴影。五六岁时,妈妈带我去河边洗衣。河水起初平静如镜子,我和伙伴们拾着卵石,笑声碎在水里。直到水库放水—黑浪翻涌时,大人嘶喊着“上岸”,我却像被巨兽吞入腹中,水灌进鼻腔,耳朵嗡鸣,身体在漩涡里撕扯。苏醒后,枕下的剪刀成了隐喻:水是刀,而我早已被划破。
此后,我便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堤坝。同学约我一起学游泳,我推说不喜欢游泳馆水得味道;同事约一起带孩子去洗温泉、或者洗海澡、漂流,我笑称“孩子不愿意玩,嫌人多。
泳衣成了衣柜里未拆封的标本,旁人说我“保守”,只有自己知道,靠近水时喉咙会发紧,头会眩晕和疼痛。眼前也会闪过碧流河那黑色的漩涡。
直到昨天,小朋友约了几次萌宝一起去成园山庄玩,这次没法拒绝,便硬着头皮去了。
成园温泉的雾气中,我忍着头痛的眩晕感踏入浅水区,水漫过脚背时,我感受到指尖还微微颤抖。可当萌宝扑来,水花溅在脸上,我竟笑了——原来恐惧也会溺亡在陪伴里。
头痛像涨潮时拉扯的神经,闭眼仍是童年的漩涡。可这一次,我任由它翻涌,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浮。或许恐惧如纹身,褪不掉,却能成为身体故事的一部分。
它像蚌中的沙砾,终将被时间磨成珍珠。写到这里,窗外正飘着雨。水声淅沥,而我终于能平静地喝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