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他的好意,但文静了这么多年。一直泡在自己那点小世界里头,怕冷怕热怕苦怕出门怕应酬。除了眼前,别无所见。”
一个记者在书里写这么多“我”是否有所不妥,柴静在起笔写下这本《看见》的时候有所顾忌,六哥说道:“不在于你写的是不是‘我’,在于你写的是不是人。”
在这本书里,我不仅看到了柴静的那个“我”,还真真切切的向自己的感受发问,向从前的见解提出质疑,她的“我”从一个个体,到一个群体,至一个社会,一个民族,再回到“我”本身。
生活不像戏剧,总会有人为它构思好一个结局收尾,华丽或落寞,你得接受它的无常。
“明知‘吱吱’叫的车轮才有油吃,就是开不了口。”这是柴静的性子,也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不爱扎堆不愿屈服,内心自有风景,心里也有很多的“我不能我不喜欢”,但当犬牙交错的生活将所有面貌崭露在你面前时,真实感会让你看到曾经被圈住的那块世界是多么渺小。
真实世界,复杂多变。
我们却容易在这种真实中丢却真实的自己。柴静没有在电视台工作之前,窝在电台一方小天地里,内心妥当。而后来她做新闻工作一年多,为了表扬为了制片人为了奖金,她很卖命,却悬在半空中,无处落脚,“我的心不在腔子里”。2003年新疆地震,柴静负责去现场做报道。灾难现场不再是演播室,没有灯光没有导播没有稿子。“这地震把我从演播室震出来,震到了地上。”那些伤亡情况也不再是一串串数字,它们就在你的眼前,也没有功夫去想着那些恰到好处的形容词,只有切实的体会-----接地气。
灾区里对湖拉琴的老人,“琴声里有万灾千劫里的一点从容”。
2003年的非典,人类与病毒的斗争,医生守护着天井里的病人,靠着精神防护。
只有经历过,那些报道不再浮在空中,不再冰冷,没有刻意,自能打动人。曾对外筑起的高墙也悄然瓦解,萌发出新意。
世界并不只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它是个多元体,你得认识它,才能理解它。“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元,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在这里人们如何相待,多少决定了一个社会的基本面目。”安华刺了自己的丈夫二十七刀,这样的场面触目惊心,也让人觉得残忍。男人理所应当是受害者,但事情的背后,家暴,女人被打了二十年,一只眼睛被丈夫喝醉酒砸成鱼白色,就这样一直忍了二十年。小豆被丈夫用娘家人的性命威胁,只一铁棍就把自己的丈夫打死,被判死缓。燕青的丈夫要掐死自己的女儿,她情急之下拿起了枪,打中了丈夫,被判无期。她们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性虐待,酗酒。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反应出无数破碎家庭的冲突。这些女性结婚大都在七十年代,没有受教育,没有机会走出这个村子,只能够沉默的接受丈夫日复一日的凌虐。而这些男人几乎都生活得不得意,喜欢酗酒,喝醉了回家谁都打。这样结尾的故事留下的是年迈的老人还有身处于家庭暴力当中的孩子,他们该何去何从。“全世界都存在难以根除的家庭暴力,没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诺给人幸福,但应该有制度可以避免极端的不幸。”因为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再小的恶也会变本加厉,吞噬掉为人的善,恶性循环。一位吸毒的女人被送进戒毒所,最后却被送去卖淫,受了很多不该受的罪。最后的希望都被掐灭,这是怎样一种感受。沉溺在阴沉的水底,挣扎多次,有一刹那,以为自己要浮出水面,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大浪袭来,迎接自己的是无止境的深渊。书中还谈到了同性恋者,他们隐身于这个国家之中,“我可以对别人说我是艾滋病毒感染者,但不能说自己是同性恋者。”可人都是一样的,都有对幸福的追求,本无对错。
表达需要力度,更需要准确。以前,一提笔,我也害怕用“我们,大多数人”这类词,大概是因为自身经历不够加上底气不足。其实是因为表达,很多时候情绪是有共鸣的,可我们表达出了偏差,使人感受到的就不一样。“石头就在那儿,我不仅要让人看见它,还要让人感觉到它。”作为新闻工作者的柴静,更加追求表达的准确,对于真相的追求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不仅仅是深入现场,还要深入人心。如何深入人心?这不仅仅是做新闻,写文章,与人沟通也是如此。很多情况下,我们都难以忘记自己的感受,扮演的更像是倾诉者的角色,这样并不能够算是交流,只是单方面的流露。前期的柴静在和他人做采访,咄咄逼人,话语尖锐,不试图了解当事人的感受,而是从心底就下判断。这样的她在意的东西太多,而挖掘出来的也并不是事实。“随声附和是谓盲从;一知半解是谓盲信;感情冲动,不事详求,是谓盲动;评诋激烈,昧于事实,是谓盲争。”这句话尤其喜欢。不愿陷于盲。“看到窗外满城灯火,了解他人越多,个人的悲酸欢慨也就越不足道,在书中你看到千万年来的世界何以如此,降临在你身上的事不过是必然中的一部分。”《看见》让我看见柴静作为新闻工作者一步步的成长,不断观看外国记者的采访视频进行学习,做报道前对专业性知识进行大量的搜寻,“觉得有的事还是要把它当真,不然就真没意思了。”
更多的还是对于生活的思考,书中有些话也的确很硬,需要进一步的消化,这里分享一句话。
“什么是真实?真实是很丰富的,需要有强大的能力才能看到,光从恶中看到真实是很单一的,人能从洁白里拷打出罪恶,也能从罪恶中拷打出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