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豆豆:
你好,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北京的天气好点了吗?如果一直看不见蓝天,就回来吧!隔壁的阿黄和大白想你了,村头下棋的老大爷前两天也在问你去哪儿了,山上的叶子绿了,以前我们常去钓鱼的小溪也重新叮咚叮咚了,它在唱一首歌,你猜猜这是首什么歌?答案我暂时不告诉你,先让你猜一猜。
豆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人,把一个人的名字,音容笑貌都藏在了心里最底层的那个抽屉里。白天,这个抽屉是很少打开的,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群人才会把这个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窗台上让他们晒晒月亮。所以,当他们以后打开这个抽屉时,总是会倾泻一片清冷的白月光在心房,那么美好,却也那么凉。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这样一群人是谁了。忘了告诉你,三木今天也成为了这群人中的之一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三木这个笨蛋暗恋失败了。他真的太蠢了,暗恋竟然也会失败。但是 ,我想你不能责怪他,因为如果只是单纯地暗恋一个人,而不期待对方的回应的人,暗恋是不会失败的,因为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嘛。可是如果一旦希望别人也同样喜欢你,那么,大多数暗恋的人都会失败,唯有极少数的人能够从这场只有自己的战场中凯旋归来。没有希望的暗恋与全胜归来的暗恋都是极少的,所以大多数暗恋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三木喜欢她很久了,久到小溪的歌声从有到无,从无到有,久到山里的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久到村头的老大爷还是家里的顶梁柱,在田里耕作,久到阿黄和大白青葱年少。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是过家家时她那一双闪闪亮亮的大眼睛,是考试时紧张传过来的带着汗渍的写着答案的纸条,还是那个夏天漫天的银河和银河下如瀑布般黑亮的长发?三木说他也记不清了,暗恋就像一颗被风刮来的种子,不小心落在心上的田埂,不知不觉翻落在心田里,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发了芽,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长大,直至无法控制。
豆豆,你还记得吗?初三那年,就是你即将去市里读最好高中那年的圣诞节,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习俗,他们拿着面粉四处挥洒,营造出下雪的景象(我们这里似乎从来没有下过雪吧,你说呢?我快忘了),课桌上,过道里,走廊上,到处都是面粉,当然,还有三木的头上,脸上,衣服上。他真的是个笨蛋,别人洒面粉都不知道躲一躲。她当时也是这样骂三木的,骂的时候轻轻地拍着三木的头发,衣服,试图帮他把面粉掸下来。三木在一下下的拍打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三木想摁住它,让它不要跳了。可是心跳怎么可以不跳呢?我听见了,不仅听见三木快速的心跳声,也听见叶子哗啦,花骨朵儿一片一片伸展开来的声音。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快来了,豆豆,当时你也快要离开了吧?
后来,她也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三木。从那以后,我几乎不再听见三木的咚咚咚快速的心跳,也听不见叶子和花的声音。似乎她的离开,带走了三木的心跳,带走了村子里的春天,也带走了白天和它的阳光,只剩下夜晚,白月光,银河,和黑暗中无限漫长的回忆。
今天,我又重新听见那些声音了,大概是春天的风穿过海洋,高原,平原,山地,裹挟着了太多的声音,也带来了她的消息,聒噪的风在田野里四处撒欢,把它搜集到的消息告诉给每一个遇到的人,同样,它也告诉三木她即将结婚的消息。再次遇到三木,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着今夜的月色,晒了晒最后那个抽屉里的人和故事。
亲爱的豆豆,本来信写到这儿就该和你说再见了,但是,我好舍不得,因为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是的,我不会再给你写信了,因为剩下的信我都只会放到那最后一个抽屉里,写给自己,写给回忆了。所以,让我告诉你山里的小溪唱的是什么吧。它唱:
豆豆,我喜欢你;豆豆,谢谢你;豆豆,你要幸福;豆豆,再见了!
爱你的,
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