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电视了，真上电视了。”杨正堂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边看边喃喃自语。直到下一个新闻镜头出现，他才扭头理会跟他说话的任书安。

任书安以为杨正堂迫不及待地等新闻是想知道二臭审判结果。怕自己在一边看让爱面子的杨老师尴尬，便到一边坐着看报纸了。可听主持人逐条简要报导后，知道没有二臭的事儿，也就放下报纸过来看电视了。听杨正堂边看边喃喃，觉得不看电视的人真是孤陋寡闻，在电视上看个熟人都这么好奇。便打趣道：

“杨老师这高兴，是在电视上看到谁了？”

“啊，没谁，没谁，建国对象，一个次要人物，次要人物 。”杨正堂半谦虚半炫耀地说。

郭先河让学生带信儿过来说小青愿意后，杨正堂就从心里把小青当成了儿媳妇。对任书安的问，本想说“建国媳妇”，可扭头一想又觉为时过早，便把“媳妇”改成“对象”。

杨正堂这么一说，任书安才知道杨正堂着急看新闻的原因。边打听女方的情况边恭维。说到底是建国优秀，找了这么出息对象，真成了，老杨家的祖坟可就冒青烟了。杨老爹已焦虑不安一整天了。这会儿在电视上见了小青，又听了同事恭维，郁结的心不由舒畅了许多。不顾夜深天黑，在学校跟任书安闲聊起来。

申广右、江主任、小青一行从饭店出来也过十点多点儿。可喝了酒的人礼数多。送走领导和律师，又你送我，我送你，送着让着就十一点多了。 李喜贵要回家。王志平要值班。江主任找来司机，送着絮叨着，不知不觉也跟着上了车。江主任和王志平都是半醉的人，开着车窗被夜风一吹，越发有了七八醉意，一会儿要吐，一会儿要尿，司机开开停停，到杨家坪已快十二点了。李喜贵本想跟他们一块到电厂骑自行车回家，可江主任拉着王志平下了车，非让司机送李喜贵回家。李喜贵不忍心司机再跑七八里的夜路，坚持要去电厂骑车。三人在杨家坪学校外的大路上边推让边说话。

还在跟任书安聊天的杨正堂听见大门口有吵吵声，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差10分就十二点了。一连说了几声“回”“回”起身往外走了。越往外走，路边传进来的声音就越清晰。到学校大门口，他听出了王志平和李喜贵的声音。想这大半夜的他俩来这儿吵吵个啥？便站在虚掩着的大门里听起来。

“……”

“不用，不用，已经麻烦不少了。”

“麻烦?李叔这么说可就把咱们的关系说远了，你和建军关系好都知道，可也不能拿我俩当旁人不是?前头我们没帮了啥，后头的事儿也该尽尽心了，不然以后咋见建军，咋跟你们混……”

“帮不少，帮不少，这一晚上出钱又出力。没你俩，我这上不了台面的人真招待不来。”

“李叔你行！智谋行！小曹行！我俩行，咱们都行，都比杨建国那小子强。还他妈亲哥呢！自己兄弟出这大的事儿躲着不问不闻，腆着脸出来找姑娘相亲，还他妈让老子替他接账。王八蛋，王八蛋……”

王志平只顾义愤填膺地骂，哪儿知道杨老爹此时正躲在暗处听着呢！搁平时，杨正堂是决不会忍的，可从李喜贵前面的话里，他听出王志平也帮了二臭不少忙，所以强忍着没有出声。

“你也别怨建国，他爹的倔脾气，他拗不过。建军出事儿了，他是不想再惹他爹生气。”

“拗不过也该有点儿顾忌啊！，别人帮忙他兄弟的事儿，他倒借着别人光来相亲?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女方答应相亲竟是为了找关系帮他亲弟！可笑不，可笑不……”

“小青是个好姑娘。重情重义。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只是他俩的事儿……”

一直在一边絮絮着跟司机聊天江主任听李喜贵的话说了半截，就问；

“他俩的事儿咋了？”

“唉，怕也难成啊！”李喜贵边摇头边唉声叹气地说。

杨正堂听李喜贵说难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捎信的人明明说小青同意了，咋又难成呢？是李喜贵嫉妒他故意说的，还是又有了什么事?杨正堂刚刚舒畅的心瞬间又纠结起来。

“无情无义！成了，就是那女的瞎了眼。”王志平对建国不接电话本就耿耿于怀，晚上又不得已替他买了单，心里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忿忿地说。

值班司机本是为生产一线服务的。被江主任打电话叫到县城，等着他们散了场儿，磨磨蹭蹭上了车，又走走停停赶到杨家坪，前后耽搁了近四个钟头。司机怕生产有事儿担责任，便劝清醒的李喜贵上车早送早了。李喜贵看他俩的阵势，自己不回他俩必定不走。便哄他俩上车，让司机送了自己，直接拉他俩回厂里。

杨正堂巴巴地听着王志平骂建国，心里早憋了一股火。吵吵声和汽车马达声远了后，他从虚掩的门出来，狠狠地朝他们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骂了句：王八羔子！才沿着大路朝家走。

李喜贵和王志平的话让杨正堂失眠了大半夜。借光相亲之类的话虽不大听懂，但李喜贵的那句“怕也难成”却让他颠来倒去想了好多，想了好久。他总感觉李喜贵是听到或察觉到什么了。到底是什么呢？他不好去问，只得自己硬着头皮想。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焦虑。第二天上午，上完第二节课就骑车往县城找郭先河了。

申广右开会回来路过文教局，想起头天晚上饭店的事儿，觉得应该进去看看，给恩师道个歉。让司机把车停院里，自己到二楼郭先河办公室了。

申广右敲门进去刚叫了声“老师”，杨正堂就进来了。开门就问：

“听说女方不愿意了?”

看杨正堂着急的样子，郭先河以为建国回家跟他爹说了啥。忙拉他坐下安慰说：

“别着急！别着急！一点儿小误会。正好广右在，让他打电话问问。”又转身对申广右说：

“打电话问问那丫头啥意思，行不行让给句痛快话。”

雅玲听申广右在电话里问小青，知道又是介绍对象的事儿。想到杨建国，雅玲不由又来了气，问也没问小青，就冲电话那头的申广右说道：

“你给小青姐介绍的什么对象，找的什么样的家庭，杨建国薄情寡义连对亲弟弟不管不顾，他爹跟亲生儿子断绝关系。这样的人，这样的家，能对小青姐负责吗？能对她好吗？告诉你，让杨建国死了心吧！小青姐不找这样的男人，不嫁这样的家庭……”

虽是申广右拿着听筒，但雅玲的话，郭先河杨正堂听得清清楚楚。杨正堂夺过听筒刚要说话，那头雅玲“啪”的一声挂断了。杨正堂猝不及防，感觉是被对方重重打了一巴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