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的时候(1980年),我8岁(哥哥11岁),正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年龄。
可是,我的妈妈,在拼命盖起了四间大瓦房之后,病倒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搬进新居,我还没有来得及一年级的期中考试。
妈妈骨瘦如柴,除了教学外的时间就是躺在冰凉的炕上呻吟。
早晨,爸爸胡乱做点饭,我们勉强填饱肚子。中午,爸爸的工厂离家很远,不一定能天天回来做饭。这样一些事情就落在了年幼的哥哥和我的身上。
深秋的一个中午,一场秋雨刚刚过去。妈妈痛苦的躺在炕上,虚弱的吩咐哥哥,她想吃个炒鸡蛋。
好在我们先前看到过爸爸炒鸡蛋。哥哥先把锅里加上水,把中午要吃的干粮(几个玉米面饼子)放进去,盖上锅盖,再把锅底烧完的灰掏出来,再去院子抱了一些草,准备生火。我搬了小板凳坐在哥哥旁边拉风箱。
一场秋雨把放在院子里的干草全打湿了,哥哥特意从草堆的里面掏了一些看起来比较干的草。哥哥抓了几把草塞在锅灶里,开始划火柴点火。火柴划了一根又一根,草始终没有点燃,反而弄了自己一个大花脸。哥哥狠狠的看着它们,泪水悄悄的流了出来。我偷偷跑到妈妈那里告诉妈妈,哥哥生不着火了。妈妈叹着气说:“这个笨孩子,就不能找点废纸先把火引着吗?”
我急忙进屋找到几张废纸给哥哥,哥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火生着。我也卖力的拉着风箱,火苗越来越旺,我就鼓动哥哥赶紧炒鸡蛋,我太想闻炒鸡蛋的那股香味了。
哥哥找出炒鸡蛋用的大勺子,先烤干,再挖一小勺猪大油,一会儿,油“呲呲”的开了。哥哥把大勺子拿起来,往锅灶里加一铲子煤,把鸡蛋在锅台沿轻轻一磕、一扒、一到,一个软软的透着生鸡蛋清香的可爱的蛋清和蛋黄就静静的躺在了大勺子的中央了。我吞了口口水,更欢快的拉起了风箱,一会儿,香味便弥漫开来。
我热切的盯着哥哥,使劲的抽着鼻子,希望能享受更多的香味。哥哥则一本正经的用筷子来回翻着快要熟了的鸡蛋,一会儿,夹下一点尝尝,说是要看看熟不熟。我也急急的恳求哥哥让我也尝尝。我们当时已经忘了病中的妈妈还需要加强营养,而那时家中因为贫穷是不舍得人人都能吃上鸡蛋的,虽然蛋是自己家的芦花母鸡下的,妈妈还指望能多攒下几个种蛋换些许零钱填补家用呢。
等我们记起病中的妈妈时,一个鸡蛋已经只剩下一半了,我和哥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去给妈妈送鸡蛋,我们都担心妈妈责骂我们。听到妈妈在炕上虚弱的呼唤,我和哥哥含着泪水,战战兢兢的把剩下的半个鸡蛋给妈妈端了过去。
妈妈看着碗里那小小的一点鸡蛋,看了看我们,我和哥哥赶紧低下头。哥哥诺诺的跟妈妈解释:“我和妹妹只是想尝尝鸡蛋熟没熟……”妈妈哭了:“孩子们,你们把这些都吃了吧,吃完后再去炒两个啊。”
我和哥哥大声的哭了起来,争着跟妈妈道歉,说我们不是故意的。但妈妈的眼里却然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我们和着泪水吃下了那个香气四溢的鸡蛋,又按照妈妈的吩咐炒了两个鸡蛋端给了妈妈。可妈妈却又分了一个给了我们兄妹。
这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炒鸡蛋了,每当现在炒鸡蛋,那半个鸡蛋特有的香味就从遥远的记忆中浓浓的飘过来,那可是现在所有香味都不可比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