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逃离北上广,无数人涌入。大浪淘沙留下的不是运气好的吓人的主就是混成人精的家伙。
她说,她也想着有一天在十里洋场混出一片自己的天,在被称为魔都的地方有个自己的家。
大学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和男朋友一块来到了魔都,她说,那个时候的魔都还没有大家说的那么魔性,大家的脚步还没那么快,也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模样,然后,她突然笑了,她说,谁又能想到以后呢?
她和男朋友拿出两人所有的钱付了三个月房租,然后就是不断的找工作,穿着高跟鞋不停的在钢筋巨兽里穿梭,为了省下几块钱,生生把脚磨出几个泡。那个时候她想过离开,遍地是机会的城市让她感触最多的就是冷漠和拒绝。
累了一天后吃的最多的就是面条,那个时候连吃泡面都奢侈,她现在一想起面条就想吐。她说如果不是男朋友抱着她磨出几个泡的脚哭着要和她分手,她说不定就真的分手离开了,说的时候,眼中闪着泪花,然后很认真的说,我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
后来她找到了份工作,在一家外企药物实验室做实验员,每天加班熬夜是常态,他的男朋友做了销售。他说,做销售来钱快,不想让她受委屈。
他们用三年的时间变得真正安稳,男朋友被提升为经理,她成了科研小组负责人。他们筹划买房,看地段,比房价,他执意把房子户主上写上她的名字。
那天她赌气一天不理他,半夜转过身抱着他大哭,让疲惫的他一休没睡,哄了她好久。
我说,姐,人家都把户主写上你名字了,你为啥还赌气啊。
那个被称为姐姐的女人终于留下眼泪,她说,她那一刻突然为当初有离开他的想法替他的做法觉得不值。
买了房的第一年,他们见了双方家长,筹备下年结婚,大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他俩设计好了房子的装修,布置好了婴儿床。因为她喜欢粉色,全家竟然都是粉色调。
她说,那天眼前一黑,醒来后,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怀疑一切,一切都跟假的似的。
在实验室工作的她在那一天突然倒下,醒来就躺在了医院,因为恶性肿瘤,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男朋友瞒着她,给她说就是肿瘤,良性。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还做假的病例,她问,为啥还写着未转移?他摸着她的头发说,我怕你瞎想,让医生专门加上去的,我都快跪下了。她信以为真,说他傻。
她不知道,那段时间他哭了多少次,每一次见她都要敷下眼睛然后笑着见她。
她想着切除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去工作,她没想那么多,他一直照顾她,也不会让她想太多。
他说电器有辐射没收了她的手机电脑几乎让她以为他要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她发脾气,一言不和就是不吃饭,让他不停道歉。
他为了照顾他把工作搬到医院,遥控指挥,时常趴在床边睡去。她说,我那个时候总是让他滚,让他滚去睡觉,他说怕我被人抢走,得看着才放心。
她还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也不知道他会瞒着她。她还不觉得世界是颠倒的,还不会怀疑一切。
化疗,第三次化疗的时候,她想到了死,生不如死。
她打心里恐惧那些进入身体的药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下来,吃什么吐什么,其实本来吃的不多,想把肚子里的一切都吐出来。
她本来就瘦体重一度68斤,168的身高,68斤。她的病房一切反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他还笑着说只有我记得你最丑的样子。而她那个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得的不会是良性肿瘤。
她开始狂躁,明明没有什么的也会是她发脾气的理由。他喂她饭,吹下,不热了喂她,她一下就把碗拍掉,热粥烫了他的手,洒了一床,她最爱的那个瓷碗被摔的粉碎。
她看到他沉默着,蹲在那收拾碎了的碗,默默的擦着眼泪,还不让她看见。她蒙着头嚎啕大哭。他隔着被子排着她说,傻子,别怕,我没走,一直都在。
她想着让他离开,分手。不想拖累他,可她又知道他不会离开,所以她想到了死。
每次都大呼小叫的说疼,然后把医生给的药藏在舌头下,竟然藏了不少。
趁他出去的时候一口吞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推进手术室三个小时下了五次病危通知,他签了几乎认不出是他名字的字后,站都站不住,蹲靠在手术室的墙上,浑身发抖,连眼泪都没有了。
整个人感觉被掏空了一样,有些事,连想都不敢去想。
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她活了过来,在面临生死的关头又经历了一次生死。
她下了手术台直接被送进了ICU,他隔着玻璃看着他,一头栽了下去,额头磕出紫色大包,他捂着脑袋蹲在那哭着笑。
她醒来以为自己死了,看到顶着大包的他,突然觉得很难受又忽然觉得庆幸。
他说,别傻了,行不?你不管你,想想我啊,花了那么多钱,你再这样,我多心疼钱。他笑着擦去她流出的眼泪,说乖,没事儿,我要你。
他看她看的越来越紧了,几乎寸步不离,所有她的事情他几乎都包了。他给她读书,给她讲遇到的奇葩客户,看着她沉沉睡去,他习惯用手摸她的鼻子,因为她没有了长发。
接下来的化疗,她出奇的配合,吃东西不用他去提醒,只要她能吃医生让吃,她都狠命的吃,然后吐的天昏地暗,吐的死去活来。
她再也不说,我死了你帮我接着活下去的傻话。
他总是在她看不到角落默默擦泪,然后整理出笑脸对着她。
他说,他也会想这样让她受苦是不是太残忍,是不是自己太自私,可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一辈子那么长,那么短,有些事也只能容许一个人去做一次。
复查的结果很理想,癌细胞不断的减少,慢慢的在化验单上消失。她脸色也变得红润,开始慢慢走动,她经常站在病房透过窗户往外看,想好多好多事情,未来就像飘荡在天空的乌云,让她觉得窒息。
他说,咱们结婚吧。
她沉默,盼望了很久的事情,在他说出口的时候,她变得犹豫。
她说,我会把房子过户给你,分手好吗?
他抱着被子哭的像个孩子,她看着忍着根本忍不住的眼泪。
医生说她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不错,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又从普通病房出院。她从新留了长发,和从前一样,回到原来的公司,做着原来的工作。
房子还是写的她的名字。她说,在最难的时候,他都没说要卖房子,从不低头的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卖了老家的房子,倾其所有救她一条命。
如果不是她的老爸找到公司给了她一巴掌,她可能不会知道他为了她做的她看不到事。她说,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什么都会看的很淡,挨了父亲一巴掌她嚎啕大哭。
父亲老了,佝偻的背影老的像一个影子,风一吹可能就如同碎纸一样离开。哪家父母不希望儿女家庭幸福,不希望儿孙绕膝,享天伦?
她给不了。
最后她还是把房子过户给了他,三十岁不到的他,在那段时间白了头发,胡子几乎爬满了脸,看他哆哆嗦嗦的签了字,她微笑着,如释重负。
怎么打算?
回老家,大城市不属于我了。
你呢?
跟你回家啊
扔下一句,你有病啊!她哭着跑开。
赶上房热,他用极快的速度卖掉了房子,回到老家。
顾不得看开门的她脸上写满的惊讶,递出一张卡,他说,给,咱家房子钱。
回老家的第二年,他们买了房,结婚,领养了两个孩子。大姐在一所中学教书,大哥开了家公司代理一个品牌。
大姐说,每次下班回家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了,她说,她好久没有穿高跟鞋了,大哥啥都会给她买,就是不给她买高跟鞋。
我打趣问她,我说,姐,那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对你死皮赖脸死贴最后都会跟大哥一样功德圆满?
她大笑,是啊,谁都会啊,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他休了,银行卡还在我这呢。是不是?
我听到大哥,大哥笑着说是是,孩子嚎叫着说,妈妈是老大!
我愿每个相爱的人,不经历磨难都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