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破晓,夜风已收,旭日在白塘湖的一头缓缓探头。当第一缕金光刺穿夜幕,茶几上摆放的那一本旧相册终究是没有勇气翻开。
我曾无数次地翻阅那一张张逐渐褪色的照片,而每一张相片都在讲述着一个年轻的故事。
那是多年前年轻时一个晴朗的下午,微风凉,叶影摇曳,远处的海平面与蔚蓝的天色连成一片,照片里年轻的身影就站在海天之间,双手抱臂,飒然淡定地注视着镜头,微微地浅笑。而海的尽头,一轮西斜的残阳里几缕余晖正柔柔地穿透背景里妈祖庙的屋脊,留下灿烂的光影。
目光在这样的相片上定格,不知道是妈祖祖屋的屋脊点缀了人像,还是人像点缀了身后妈祖祖屋的屋脊。亦或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光影都相映成趣。一阵海风吹起军装衣角,相片里掀起一波小小的绿浪。那沙沙的海浪声,不绝于耳地摇曳出一曲青春的旋律。
拍完相片,转过小路,曲径引领着通往妈祖出生的小屋,那波澜不惊的顽石垒成的斑驳小屋历经岁月的洗礼,石阶早已被来往的脚步磨得铮亮。门外的石狮子张着大嘴,似乎一直要兴高采烈地想对人们诉说那历经千年的故事,而来往的人们却是充耳不闻,兀自来去。
遥想千百年前一个小女孩在这里降生,从不哭泣,名为默娘,从小就心怀仁慈,以拯救苍生为己任。28岁便因救渔民战恶神而辞世,但后世人们更愿意相信她没有离去,只是成了天上专司救人危难的神,一直护佑着出海谋生的贫苦渔民,当遭遇恶魔风浪时,心中默念妈祖的名字,便会逢凶化吉。即使连君王也都崇信不已,敕封为天上圣母。
而在这里,我更愿意认为这位女神只是邻家的小女孩,梳着可爱的丸子头,蹦跳着在崎岖不平的房前屋后的石径上,红扑扑的小脸上总带着欢乐的笑容,这笑容能化解世间所有的愁苦,能让每日辛苦劳作病躯蹒跚的渔民也会充满着希望。因为当我的脚步踏入门槛的一瞬间,就可以一步千年地融入到默娘当年生活的世界里,体会到那个时代的烟火气息。
故居的房屋布局是千百年来都未曾更改过的,也是历代莆田人建房所依据的最基本的结构模式。厅房、厢房、后房、厨房、客房一应俱全,所以步入其中你丝毫不会觉得陌生,仿佛多年来我也一直生活在这里,而默娘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亲切温和,唇齿相依,触手可及,不会因为隔了千年的烟尘而觉得陌生。因为那转角、廊柱、门槛、花园、井台依稀都还有墨娘轻快的身影,从未离开,一直都在。只是那平和而富有生命力的气息染绿了庭院,催放了万紫千红的花朵。
而默娘生命里更大的意义是心系渔民的生命。看,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远方的大海,海里每一片惊涛骇浪都被她感化成波平如镜。而她只是静静地守候着,在春夏秋冬里站成一道风景,倾尽一世的繁华,虽平静如水,内心却满是苍凉的忧郁,那是把万民的生计系在心头的忧郁,是忧国忧民的责任,更是拯民水火的动力。
当所有的繁华褪尽,终归一切都会寂静如烟吗?我们都是最深红尘里的过客,再灿烂的一生也终归要平淡如水。站在妈祖故居的广场上,面对大海的蔚蓝,在天风海涛之间,感受着灵魂在风里舞蹈,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而这一切都会在妈祖的生平事迹里得到答案。
时隔多年,今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又站在了这里。站在近黄昏的静谧里,用一份岁月静好来感恩墨娘的无私奉献。光阴如水,不觉间经过了几十年,脊梁佝偻了,腿瘸了,皱纹多了,发须染霜了,只有妈祖故里依然未变,一如多年以前照片里样子,只是更显年轻了,让人觉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