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上篇。
先解释一个我们方言里的字,发音是“wu”,读四声。这个字怎么个写法呢?不得而知,让我暂且借用“雾”这个字吧。所谓的“雾”在我们当地指的是有的人死后,灵魂又会回来,附在一个活人身上,借用他的身体来说话或者做事。在我们当地的农村,这样的故事很多,你随便问一个老人,他大概都会给你讲一个这样的故事:村里的刘老汉死了,丧事还没办完,就回来雾在他家隔壁七婶子身上,骂了半天留下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等等诸如此类的故事很多。如果你读过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你就知道这样的故事古往今来一直都有。
必须声明一点,我不会对这些事情进行任何科学的或者非科学的评价与解释,我只是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
言归正传,聊我的大舅。
从他的哪个故事说起呢?嗯,从他是一个好儿子这个话题开始吧。说儿子前,需要先讲讲他爹,我姥爷。
我姥爷是旧社会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放羊,后来十几岁早早的参加了革命,天南地北的跟着共产党打天下。解放后他回到老家的镇里,以他老革命的资历,政府让他做了供销社的一把手。姥爷没进过一天学堂,不认字,更不会写字。解放后政府给他们这些老革命开了扫盲班,学了半天,老爷子也没认得几个字。听我妈说,当时我姥爷天天愁眉不展,感叹自己当年打鬼子也没皱过一下眉头,没想到让几个方块字给拿住了。有一个当时关于他的笑话,老爷子姓毛,扫盲班结束了,他签字的时候还经常把自己的姓写成“手”,他就是记不住最后一笔这个弯往哪个方向拐。
虽然是农村出生,农村长大,可我姥爷真的是个纯粹的共产党员,打死他也不信邪。什么意思,他从来不相信那些牛鬼神蛇的事。我大舅过世之前,病了很长时间,病症很简单,头疼欲裂,吃什么吐什么。去了很多医院,大大小小的,看了很多大夫,老老少少的,骨髓穿刺都做了很多次,可就是查不出病因。我姥姥心疼儿子,病急乱投医,好几次偷偷的请大仙,烧黄纸,讲迷信,都让我姥爷发现了。他火冒三丈,将那些东西见一次砸一次,后来吓得我姥姥也放弃了。
这么个倔老汉,儿子死了,实在是想的要命,每天半夜睡不着,一个人走好几里地去我大舅的坟头坐着。他说,人人都相信人死了有鬼,我也想见见,我就这么在坟头守着,盼着哪天他出来再让我看看。这时候,他的情感战胜了理智,他依然的不信那些事,但是他希望自己错了,因为如果他错了,他还有再见一眼他最爱的这个儿子的希望。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竟然改变了我姥爷对这些事的看法。
那是我大舅死后不久,有一天我姥姥家邻居的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找她,说我大舅雾下来了,让人帮着叫他妈过来。我姥姥过去一看,我大舅雾在了邻居老太太的身上了。老太太眼神也变了,关键是说话的声音一下变成了男的,几乎就是我大舅说话的声音。农村人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了,我姥姥就问,你回来有什么事,我大舅说了很多。大概是,他实在是想父母,想孩子。每天依然很忙,带着人们挖大渠,种树,累的很。我姥姥说,你爹想你想疯呀,让人叫他来你跟他说几句。可是我大舅不知道为什么坚决不同意,听我妈说,她后来见过几次我大舅雾下来,每次人们都希望把我姥爷叫来见见,都让他坚决否了。不见爹,但是他跟我姥姥交代了一件事,他说:妈,你回去告诉爹,我们俩之前定的那块准备盖房的地,不好。千万不要在那里盖,换一块地皮吧。
就是最后交代的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姥爷的一些想法。因为看地皮,筹划盖房子这个事,是我大舅活着的时候,只有他们父子俩人商量并且知道的事。因为刚有个想法,没计划几步,我大舅就突然离世了,这个事就搁置了。但是我姥爷心里清清楚楚,这个事不可能有除他们俩人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了。我大舅这次雾下来,竟然提到了这个事,让他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听我妈说,我姥爷沉默了好多天,后来家里再有人闹病灾,我姥姥要讲个迷信,我姥爷都安安静静的走开了,再也没有咋过一次东西。
这之后,盖房这个事我姥爷再也没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