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春日的早晨,当我睁开眼睛时,卧室里已经铺满了暖洋洋的柔和的光---时候不早了。揉了揉微感胀痛的额头,坐起来掀开横披在身上的被子,我才惊觉昨夜睡觉时竟然没有脱衣服。于是我记起昨夜的事情来了。推开客厅的门,只见杯盘狼藉一片,躺了一地的啤酒瓶的翠绿色与长短不齐的扔在烟灰缸旁边的烟蒂,再混合上茶几上那些酒后菜肴独有的刺鼻气味,在我的脑海中恢复成了一幅夜宴图---这就是了。
使劲回忆一下昨晚交谈的内容,朋友们对我辞职的态度大概只有两种,谁也能想得到。但不管怎样,他们在酒后的声援以及“成也英雄败也好汉”的一句捧场,总让我这颗并不敏感的心有些热乎乎的。有他们在,最起码当我在处处潜礁暗藏的商海深处淹得半死被拖到岸边时有个倒苦水的地方。这时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可能是庆幸我不知道怎么竟有如此之多的莫逆之交吧。
抬头看见书桌上才摆上了一只金光灿灿的帆船,想来是有谁在默默祝福我一帆风顺---谢了,哥们!其实哪有那么顺利的事儿?单是策划辞职的那几天,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已经让你透不过气来。刚装上没几天的电话差点被那些差点没被我气死的亲戚们打爆。和风细雨式的谆谆教导我能接受,疾风暴雨式的指责劝骂我同样能理解,我理解他们出自真心的对我的关心和不辞辛劳的奔波,我也深深地感谢他们为我所操的心。可遗憾的是他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听我的申诉,能接受我的理由,能承认我个体思维的存在。这不能不使我再次想到那帮平日里追打笑骂而关键时刻总能挺身而出肝胆相照的伙计们。在他们面前,我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沉重的包袱一个接一个。当我费尽口舌把胸膛拍肿了才把家人的心放回各自的肚子里去时,真正的来自单位的组织问题来了----不给自己留条退路?
文人发愁时填词:只恐双溪舴艨舟,载不动这许多愁。别人发愁时抽烟,在氤氲缭绕的氛围中寻求解脱。我不懂填词,亦不会吸烟,只好在深夜的梦中苦苦沉思。
首先记起的是两个典故:关于西楚霸王和越王勾践的,用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一句对联来概括,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没有挥动三千壮士的雄心和吞并百二关隘的魄力,但我却找到了一个鞭策自己的词语:破釜沉舟。决心就这么下了,话可得权衡着说。避开领导问话时的不便和尴尬,我托人给头儿捎去了内容如下的一封短信:我还年轻,年轻的心浮躁而又固执。信捎过去,心也踏实多了。
又一次回到单位时,新的朋友已经在旧的岗位上尽职尽责地工作了。物是人非,心头的感觉怪怪的,难以名状。脚下的路是平坦笔直的柏油公路,但前面的坎坷荆棘肯定不会少,我有心理准备。于是又想起那天晚上不知是谁赠我的一位哲人的话:是鹰,你就飞吧。
风雨过后必然是晴空,所以我不怕风雨;寒冬过后必然是春天,所以我不怕寒冬。让我以这样的两句诗与那些有着同样经历同样心情的朋友们共勉: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