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写着写着就忘了这回事。
在鸡鸣寺的清早没看到日照金山,雾霭浓浓罩山头。我去赶班车。小超市里的食物价格是外面的两到三倍,这也没办法,此地实在过于偏僻,深山老林运货进来不便,都可以理解,都可以原谅。
鸡鸣寺到西当,再由西当到雨崩村,路上仅有风景,灰尘,等待,以及200块钱的进村费。我的脑子装不下其余东西。
下车后我们需要找民宿,路上很多陡峭的下坡,我们毫无经验,背负重物,也没带登山杖,十分心虚,我将包往下扔,包滚了十几米,我的水杯掉出来,又顺着山坡不断滑下去,最终消失在视野中。陪伴我两三年的水杯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壮烈牺牲了,只能怪它的总指挥长了个不太好使的大脑。民宿,是四人间,不见天日,但能住上一个有卫生间的地方我已十分满足,本就没指望着进村后能洗个澡。
同住的另一个女生也是刚到,我在大巴上远远见过她,背着大包,没选择在鸡鸣寺留宿。她说自己有一点点的登山经验,联系了大佬,我们可以跟大佬们去爬最难的神湖线,我说那好啊那太好了,第一次登山能有人带真的很幸运。
当天下午我们去了神瀑线,这是条最简单的小白线,我借了民宿的登山杖,一长一短,还算能用,只是不太好用。这条线已被充分开发,可是我依旧走得很累,山里的路上上下下,累了可以缓一缓,松鼠很多,上蹿下跳,然而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围着垃圾桶跳,我实在不能靠近它们,深刻地感受到松鼠为什么叫鼠。
最后一长段被戏称为“绝望坡”,因为有无尽的楼梯要爬,海拔高(3000+),所以很容易供氧不足,加上我前一晚未休息好,高反,爬一小段便要休息很久,看着前面的小孩蹦蹦跳跳,远处的骡子哥悠闲地晃着尾巴,感叹原来小孩和骡子才是这里的真神。
是单程线,会遇上返程的人,精疲力竭地问,还有多远登顶,下来的人都会笑嘻嘻地说,还有十分钟,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这样听了无数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嘴里说出来的十分钟,连滚带爬终于登顶。神瀑实际上只是个小瀑布,当地人去朝拜的比较多,碰见了一家藏民,带着小孩来洗礼,这家藏民进村的时候带了我的同伴,所以与我们算得上相识,一路边聊边走,为我们解释了玛尼堆、经幡等宗教物品的含义。行至半头,我们分开,因为他们要去爬半山腰的一个洞穴,听说如果能顺利从洞穴出来,这一年也会顺顺利利,然而阿姨的腿在出来时被卡住,我笑说那这还真不如不去。
还有一些带着孩子来的,我们不认识的藏民。大概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脱了衣服,浑身赤裸,去神瀑下淋。这种行为对我们来说是很难理解的。我无端想到在飞来寺的住处,前台有位长得很像丁真,比丁真还要帅气的藏族小哥。这里的原住民们都长得大多很好看,大眼睛,浓密的睫毛,黝黑均匀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然而他们从小到大接收到的教育却与我们不同,如果浸润在充满宗教氛围的环境中成长,他们眼中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我买的护膝需要贴身穿,因此上山前我便穿在了身上,这就导致等到护膝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我的膝盖弯处传来一阵阵疼,我能明显判断出这里被磨破了皮,然而没有办法,必须强忍疼痛走下去。下山要比上山轻松许多,回程时碰到很多来时的我们,姿态各异,在各处休息,喘着粗气问我们还有多久到,我答,哈哈,至少半小时。同伴答,加油,还有十分钟。
回到住处,脱了一看,果然流血了,带的碘伏棉签和创可贴起了作用。因为肌肉和脚心的筋很痛,搜了点缓解的教程,按摩,毕竟第二天要走最难的一条线。我不断跟同伴说,最简单的这条线我都走得这么费劲,我真的能爬上神湖吗?我又说,那我尽力爬吧,爬到哪算哪。同伴见我高反,分了我一些药,她说她的药是定制的,因为普通的高反药对她没用,所以担心我吃起来会难受。我还是吃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集合,我先到达集合地点,另外一批人没能按时起床,听说是前一晚喝多了,其中一个人还发了烧。有个姐姐出来,坐在木椅上,照镜子,涂口红,我觉得这人不一般,这种情况下还有精力爱美。再一聊,原来是跑越野的,我们前一天花四个小时走的路线,她往返一个半小时。一行人一共七个,我,同伴,越野跑姐姐,一个有丰富登山经验的大哥,一个刚退伍的士兵,两个刚军训完的大一学生。
那天实在是混乱,我现在能记得的不多。
神湖的线并不是人工铺设好的水泥路,必须沿着人迹走,其中很多段是一只在上坡,坡度大概能有六十度,印象中脚与小腿的幅度,从没有过如此剧烈的拉伸感。我从最开始勉强跟上,到后来的完全跟不上,大喘气。其中一个老乡替我拿了包,分担重量,即便如此,跟上大部队对我来说依旧很费劲。我走一段就要喘几下,我被迫学会呼吸的节奏,我的脑子逐渐不清晰,手在发麻,出冷汗,腿已经不受控制,缓缓往前挪动。我在最后100m海拔处泄了气,因为高反与体力不支,其他同伴让我在原地休息,别歇太久,走起来,往回走。
他们离开后,我在原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耳边传来猛兽的呼吸,我想到之前网络上看到的,这段时间神湖线有黑熊出没,我再一回头,此处植被较为稀疏,且都为乔木,适合猛兽活动。于是我站起来,准备离开。是的,我站起来,天旋地转,找了处草丛,呕吐。吐了很多,不敢再停留,赶紧收拾东西往下走。下面是灌木丛,大型兽类活动起来应该不太方便。可能是幻听,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在飞来寺时,我走一条小道,走至深处,被黑蝇环绕,越往深处走,黑蝇越多,我突然觉得它们可能是在阻拦我,此处堆满了经幡,与环绕我的黑蝇形成了一幅带有宗教怪异感受的图景。于是我转身离去。刚走出来,便下起了雨。
我回程途中遇到不少正准备上去的人,他们状态轻松,仿若春游,走走停停。我现在想,如果我不是跟着特种兵队伍,是否也能登顶呢?普通人走花费10-12 h,特种兵队伍往返6.5h,我是太久没剧烈运动的普通人,跟不上是在情理之中。但已经没有如果。未能登顶是我的遗憾,我的人生太多未能登顶的遗憾。以后若不是熟人邀约,我不会再去一次雨崩。我能感受到登山和徒步的魅力,只是雨崩交通实在不便,花了太多的钱,时间和精力在交通上。
那时,前面是等我的人影,我直不起身子,弯着腰喘气,我学着用鼻子吸气,用嘴呼气,我的胃部翻涌。我想到celeste,混沌之中:
“
就是这样,Madeline
只需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