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公寓区只有零星几个寝室亮着灯，看来整座西山也没多少学生不回家过元旦的。成苒打开寝室的门，迎接成苒的是一室幽暗和低低的啜泣声。成苒害怕得心里发毛，手惯性地按下门边的开关。

看清寝室里的场景，成苒松了口气。

成苒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把手搭在陆小妹的肩上：“小妹，你怎么了？”

趴在书桌边哭的人儿转过头，看清来人，一把抱住成苒，居然放声大哭。

陆小妹是寝室里性格最火辣最洒脱的，从来只有她把人气哭或者打哭，哪里见过她掉半滴眼泪？

成苒看陆小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知道这会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勉强，只把手轻轻顺着她的背。

陆小妹哭得抽噎了才把成苒放开，一把用袖子擦去眼泪鼻涕，看着成苒白色羽绒服上的严重“灾情”，脸更红了，“苒苒，对不起……”声音干哑了。

成苒毫不在意地把羽绒服脱下，“没事，今天去吃了火锅，衣服本来也要拿去干洗了。”顺手倒了杯保温壶里的水给陆小妹，“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陆小妹仰头把一大杯水一饮而尽，“我失恋了。”

“啊？”成苒一头雾水，因为从没听说过陆小妹有男朋友。成苒把椅子拉到陆小妹身边坐下，也喝了一点温水，“和谁？”

“就……之前卧谈会和你们说的那个。”陆小妹把杯子放下，“今天我去喝一个朋友的喜酒，看见他带了一个女生来……”

陆小妹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成苒忙把整个纸巾盒递到她面前。

陆小妹一连抽了几张纸巾按住眼睛，“那之前的种种，难道只是他无聊的时候拿我来打发时间？一年多的时间啊，难道都是假的？”

成苒无法回答陆小妹的任何一个问题，因为习惯了早出晚归，很少遇到陆小妹和传说中的“嫩草”一起熬电话粥的场景，习惯了听听力睡觉，所以也很少参与寝室的卧谈会。

“苒苒，我好不甘心！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生？！只因为她家境比我好么？！”陆小妹情绪激动地站起来。

成苒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斟酌着开口：“唔，别人不都说距离和年龄都不是问题么？”

“也许是我以前太天真了！也是！这年头，谁不爱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小女生？何况两家门当户对的。我皮肤那么黑，那么粗鲁，又买不起漂亮衣服去打扮……”

“小妹……”

“社会就这么现实，在有公主可以选择的情况下，王子怎么可能会脑抽的去选一个灰姑娘！灰姑娘就算爱着王子，别人也只会认定她是爱他的财富和权力吧？你看我那个今天结婚的朋友，一个一米七几的19岁车模，嫁给一个快40岁的男人，说他们是因为爱情结婚，会有人相信吗？”

陆小妹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一脸的悲伤全变成了悲愤，“可是开着豪车去送花的人不是她，举行各种宴会请她同事一起去的不是她，包下整个餐厅来为她庆生的也不是她……她拒绝过，也挣扎过，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会感动，也会对人有感情，人们为什么看不到这些？难道她爱的那个人正好是有钱的老男人也有错？”

陆小妹说的这些，完全超出成苒的认知范畴，一时间整个寝室静悄悄的。

在十八岁未满的成苒的世界里，看过的爱情例子不算多，父母、亲人和同学的父母，据成苒所知，他们的婚姻大都是传统的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类型的，少数自由恋爱的，在他们年轻的那个年代也没那么复杂。文学作品里读到过的类型多一些，什么《傲慢与偏见》、《罗密欧与朱丽叶》、《飘》、《简爱》等等，虽然爱情的面目各式各样，但那些毕竟都是虚构的，不具有说服力。

陆小妹站起来，倒了杯热水，啜饮着，表情平静了下来，“苒苒，你要是看到今天来迎亲的豪车队伍，看到五星饭店的婚宴菜品，就会知道，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抵抗得了这种男人的宠爱。”

陆小妹放下水杯，双手叉着腰，“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彻底抛弃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去找一个比他更帅更有钱的！”

成苒担忧地看着陆小妹：“小妹，我没谈过恋爱，也不会安慰人，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啊，总觉得，我们才十多岁，人生这么长，我们以后会遇见很多很多人，也会和很多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失散了。现实世界里，也许有很多情深缘浅或者缘浅情深的无奈。感情，很幽微也很复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不好评论。何况，日子是自己过得舒服最重要，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没有多大意义。所以，你啊，也不用太着急，把一切都交给时间，我相信你会找到你的Mr.Right的！”

“谢谢你，苒苒。”陆小妹拍拍成苒的肩，“你放心，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别人不是说嘛？最好的报复是过得比他好。我只是恨自己之前太傻，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全世界只看见他一个男人。每天都围着他转，从没对自己像对他那么好过。成天患得患失，怕把话说重了、玩笑开过头了，或者表白了连朋友都不能做。这下好啦，我也算得到解脱了，以后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也挺期待这样的自己的。”

“嗯，无论怎么样，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很晚了，去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成苒站起身，准备去洗漱了。

“好。”陆小妹也往盥洗台走去，“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噢，通讯社的学长学姐叫我去包饺子，玩得晚了一点。”

“就是上次被我们骂的那个学长？”陆小妹突然一把抓住成苒正在挤牙膏的手，“他有没有说起我们？”

“没有啊，”成苒挤好了牙膏，“没事的啦，他肯定都忘记了。”

“噢，”陆小妹卸了残妆，打开热水洗脸，不经意地说道：“看来通讯社的人对你还挺好的嘛。”

“还行吧！”成苒放下牙刷，“今晚寝室就我们两个了么？”

“莘莘、若芙、月儿都回家了，妙媛带上了美瑜去她亲戚家，芊芊好像和学术部的去玩了，今晚住她学姐那里。”

“噢。”

“呃，”陆小妹犹豫着开口，“苒苒，我今晚跟你说的事情，你别告诉她们啊，怪丢人的。”

成苒晾好毛巾，“首先，这是你的私事，我没什么好对别人说的。其次，这事没什么丢人的，你别自己跟自己较劲儿。最后，新年第一天不要熬夜。”

“谢谢！”

成苒把陆小妹往床边推，“睡啦！睡啦！”

“嗯嗯，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