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江苗寨下来,在返程的路上,填了一首《临江仙》:
百转峰回山路远,西江长隐深山。苗家千户锁烟岚。淳风楼吊脚,如画次梯田。//昨夜雨中寻客宿,繁灯溢彩流丹。晨风四起唱鸣蝉。青螺呈远黛,窗外竹林喧。
意犹未尽。心中想着还应该有篇文字,来留存这一天的美好记忆,可是回来后写了关于贵州的美景和美食后,苗寨便搁置了起来,一拖半年之久。
旅游大巴把我们丢在苗寨寨门前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天上下着小雨,前面寨门大开,门前人头攒动。进门的通道狭窄异常,给人一种神秘感。顺着人流,缓缓从曲折的通道步入寨门,道路瞬间宽阔了许多。石板铺成的路面古朴厚重,路的一侧,白水河蜿蜒向远,另一侧一幢幢木质的吊脚楼,顺着大路一字排开。楼顺山势而建,贴在崖壁上,梁栋横纵,檐角飞悬。虽能看得出都是近年所建,但这种建筑风格和表面斑驳的痕迹自带一种沧桑的气息,令领略了几日青山绿水的耳目为之一新。
街灯亮起来,吊脚楼上的串串红灯映在石板路上的水汪里,自上到下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我们在这样湿漉漉的光彩里穿行,如梦幻一般。坐车上到山顶,想观看苗寨全貌,怎奈连雨雾重,除了层层叠叠的灯光之外,一无所获。这些灯光洒满四面山坡,水雾中昏黄如豆,亮度相同,排布均匀,显然是专门造就的,并无可观。只得又坐车下来,期待明朝有个晴日,早起来看日出应是一番美景。
夜宿吊脚楼,听鸣虫唱晚,竹风和韵。然而早早醒来,打开窗子,仍是一股水汽扑面而来,哪有什么晴日?凭窗远眺,惊喜地看到檐间的一隙天空浮云渺渺,远山叠嶂,如黛眉弯弯,连忙催促好友燕子快快起床上山去。苗寨的风情,山光水秀晴方好,烟霭蒙蒙雨亦奇,晴雨都是醉人的,又何须非待晴日呢?
然而旅途中总有意想不到的美好,真正值得纪念的却是一路上山的历程。
待我们整装出来,天空又哗哗地下了起来。为了防止仅剩的一双干鞋子湿水,我在路边花15元买了一双乳胶鞋套套在脚上,沿石板路涉水而行,寻找昨夜上山的大道。沿街的商铺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我们时而留连,时而前进,忽地发现街道的旁边有个小胡同的入口。试着走进去,一条小道蜿蜒上行。燕子说凭感觉这样的小胡同应该是通向山顶的小道,不如我们沿着小道走走试试,说不定能上得山顶。我一心想着山巅的秀髻浮云,起初有些犹豫,但转念间便同意了燕子的提议。旅行本是体验过程,好景无处不在,何必执念于一衷呢?
上山的小道不是石板路,而是混凝土里插进约10厘米的细长石条密密排成人字形铺就的。石条的表面突出在路面之上,也许最初很有防滑的作用,然而久经踩踏,石头的表面被磨得溜光,加上雨水湿润,更加滑的厉害。我们沿着坡面小心上行。我的乳胶鞋底踩在湿滑的石头上呲得一下就能滑出老远,没走几步就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燕子走在我身后,被吓得哎哟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尽管十分小心,却也管不住脚底那两种物质相互调戏,两步一滑,三步一趔趄,像溜冰的新手,处处惊险。燕子每次都被吓得捂着心口大喘气一通,继而大声抗议道:“卜宪玲,再这么走下去,你还没有被摔死,我就已经吓死了。”为了我不被摔死,她也不被吓死,只好另寻良方。看到路旁山体上树丛里有藤蔓植物,我便找到柔韧有力的枝条扯下长长的几根,在脚掌上绕上几圈,再从脚踝交叉过来系紧,果然效果良好。燕子夸我聪明,我说这是我们从远祖就已具备的最原始的技能,只是因为如今的头脑里填满了现代科技,把这些排挤的几乎找不到了。
石条小路的尽头正对着山体,旁边窄窄的石阶引导着我们继续前行,却不想左拐右拐拐进了一座房子里。房子虽然建在山坡之上,然而同山下的房屋并无不同。墙面和地面贴着漂亮的瓷砖,室内打扫的干干净净,院落也同样硬化了地面,有花草盆栽摆在院中。和临街的吊脚楼形象工程相比,显然这里才是山民真实的生活场景。我俩误入别人家院,顿感冒失,正准备退出来,房屋主人迎面说道:“穿过走廊继续上山就行。”于是我俩连声道谢,借道而行,穿过这家房屋后才发现,上山的台阶,接着他家的通道,继续折转开来。再往上走一段,又到了下一家。主人干脆在进屋的拐角处设立简易木牌一块,标注上山的箭头并写上“由此上山”的标语以示行人。沿着石阶一路上行,穿过好几家的屋宇,果然到达山上的大道,与昨晚坐车上来的地点接轨。回想来路,不禁为山民的巧妙设计和互助精神惊叹。他们依山造房,上下贯通,将这道山脊上仅有的一条石阶小道串联起来,既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别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对外来的行客,不仅没有任何排斥,反而还能热情导引。山间寨中民风淳朴可见一斑。
到达山顶,大雨如注。由于上山途中的种种趣事,我俩早已将浮云远山抛之脑后。稍作停留,便择另一小道下山,同样是几经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又是折折转转下得山来,竟神奇般地又回到上山时的胡同入口。不禁再度为之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