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刘表列传（四）
196年，曹操迎接汉献帝迁都到许昌，下达诏书给袁绍，责备他地广兵多但专权自树党羽，从没有听到他出动军队勤王，只是一心致力于相互讨伐。袁绍上书解释说：
“臣听说，当年有人因冤仇哀号导致五月降雪，有人悲泣导致长城崩塌，每当读到这儿时，我自认为这些都是真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才知道是后人编造的。为什么这样说呢？臣出身于三公世家，为了汉室社稷家破人亡，随后起事征讨逆贼董卓，心存忠诚却遭到他人诬陷，怀抱忠信却受到陛下怀疑，只能昼夜长吟，剖肝泣血，但没有产生崩城降雪的感应。所以像邹衍倾诉冤情、杞妇哀泣，是否真能感动上天呢？”
“臣只具备平庸之才，被朝廷提拔于普通士兵之中，有幸得以奉职于宪台，又被提拔担任校尉。常侍张让等人罪恶滔天，扰乱朝纲，侵夺朝廷威势，残害忠良，煽动奸党。大将军何进忠诚国家，憎恨乱臣，出于大义心中愤怒，认为臣具备忠诚节操，使用臣效鹰犬之功，所以授权臣督查各部门，向臣咨询国家方略。臣从不畏惧强敌，不敢避祸求福，和何进合谋除掉宦官。谋划还未成功，大将军何进就殒身丧命。何太后被劫持作为人质，宫室被焚毁干净。陛下具备圣德，但年龄幼小，屡遭磨难。当时，何进遭到宦官杀害，朝廷群臣沮丧，臣独自率领家兵一百多人，在承明宫和宦官宦搏杀。臣拔出佩剑，喝令有关官员，与臣一起奋力击退凶顽，不到一个时辰，把这些有罪之人全部扫灭。这是愚臣效忠朝廷例证之一。”
“这时董卓乘虚而入，图谋不轨，臣的父兄亲人们都官居大位，不害怕整个宗室受到祸害，一心思考如何安定国家的大义，臣这才解下符节离开京城，到河北谋划讨董大业。这时，董卓行事贪婪，结交外援，招纳取悦英雄豪杰，所以暂且让臣居于渤海，授予臣太守封号，其实臣和董卓之间并没有丝毫矛盾。如果臣真的苟且偷生，随波逐流，谋求荣华富贵，那么进可以享受俸禄官位，退也没有家族的祸患。但是愚臣坚持的是谨守臣节，匹夫不可夺志，所以臣才聚集天下英雄，兴师百万，饮马孟津，歃血漳河。原冀州牧韩馥心存歹念，挟怨谋逆，想要独揽大权，断绝臣的军粮，致使臣功败垂成。董卓心狠歹毒，逞其凶残，把我袁氏一门老小无论尊卑，在一天中全部诛杀。鸟兽之情，尚且知道哀鸣不已。臣之所以荡然忘却悲痛，不肯露出凄楚之态，因为臣知道，臣以忠孝报国，必须和董贼势不两立，如果只想着为家族报仇，就无法完成讨伐董卓大业。这是愚臣破家为国例证之二。”
“黄巾军十万部众焚烧青、兖两州，黑山和张杨践踏冀州地区。臣于是统帅军旅，奉辞伐罪，金鼓还没有敲响，狡猾的顽敌就知道将亡，所以韩馥心怀恐惧，谢罪归还冀州，张扬、黑山同时乞求报降。臣这时秉承朝廷旨意，私下里比作当年的窦融，上表推荐议郎曹操暂领兖州牧。这时，又碰到公孙瓒率领师旅南驰，掳掠北方边境，臣立即星夜出击，和公孙瓒进行交锋，借助上天之威，每战必克。臣出身于三公世家，生长在京师，只懂得俎豆祭祀之礼，并不熟悉干戈争战。再加上臣的家族，从先祖以来，世代在朝中担任辅弼大臣，只懂得以文德尽忠，侍奉朝廷，不曾有大的过失。臣在战场上，并非只上一心想和公孙瓒决一雌雄，争夺战胜之功。臣确实认为，贼臣不除，这是《春秋》大义所不容的，为了国家利益，臣专心于军事不避嫌疑，所以臣甘冒风雪严寒，不害怕远征疲劳，确实是希望一举可以平定叛乱，奏响凯歌，建立不世之功。社稷还未安定，臣深感耻辱。太仆赵岐奉诏命征召臣，宣示陛下恢宏圣德，消除臣和公孙瓒之间的仇怨，从此弃旧图新。臣敬奉诏命，马上率军向南撤回。这是臣畏惧天威，不敢怠慢陛下诏令的例证之三。”
“另外，臣所率领的将校，都是当世衣冠豪杰，无不具备大德，他们英名显达，登锋履刃，死者超过大半，他们辛苦恪尽职责的功绩，还没有记载在史籍中。那些现任的州郡牧守，竞相盗取名声，首鼠两端，享受朝廷封赏，裂土割据，佩戴锡圭，统治的区域跨州连郡，所以才导致远近士人狐疑，百姓议论纷纷。臣听说太平盛世，德高者位尊；仓卒动荡之时，功多者赏赐丰厚。陛下被迫离开京师，洛阳祖庙断绝祭祀，海内士人痛心不已。所以忠臣肝脑涂地，肌肤横裂却毫无抱怨，正是想要向朝廷效忠大义。现在，陛对无功之人厚加赏赐，疏远有德之臣；贬黜忠勇之士，辜负天下士人对陛下的期望，这难道是陛下心中谋划的宏图吗？或者是因为邪佞谗臣蛊惑胡说才导致这样呢？臣受封为通侯，身为两千石官员，享受朝廷殊恩，怎会无端觊觎得到彤弓玈（音lú，卢）矢的封赏呢？臣哀叹那些副将校尉为国效劳，却不见于经传记载，他们为国尽忠，反而受到刑罚严惩，就像当年的蒙恬在地狱中呼号，白起在杜邮叹息。太傅马日磾身为三公中的师保，他领受诏命东巡，败坏朝廷纲纪，任命的官员名不符实，凡是马日磾举荐的官员，都为众人不齿。陛下却接受马日磾的献策，任用马日磾作为辅弼，让臣骨肉兄弟转瞬间变为仇敌，刀锋相交，构难恣肆。臣虽然想释甲投戈，但形势不允许臣这样去做。臣真的担心，陛下日月之明还有照耀不到的地方，四聪之听仍有听不到的声音。臣乞求陛下，希望能把臣的奏章交给朝臣商议，让三公九卿发表意见。如果朝臣认为臣是在谋求私利，挑起事端，那么齐桓公、晋文公也应该遭受诛杀；如果朝臣认为拒绝讨伐贼臣就是贤良，那么赵盾也不曾犯有‘弒君’的罪行了。臣虽然官职卑微，但是臣坚守耿直节操。如果臣的奏章能得到陛下重视，得以表明臣的志向，无愧于先帝，即使臣伏首欧刀，脱掉衣服跳入油锅，也心甘情愿。希望陛下效仿《诗经》中《尸鸠》的做法，不再理会邪佞谗言，不要让臣抱恨于三泉。”
汉献帝任命袁绍为太尉，封为邺侯。这时曹操自任大将军，袁绍感觉在其下面羞耻，就上表假装推辞不接受。曹操非常害怕，就把大将军的位置让给袁绍。197年，汉献帝派将作大匠孔融持节封袁绍为大将军，赏赐锡弓矢节钺，配备虎贲军一百人，兼督导冀、青、幽、并四州，袁绍这才接受。
黄其军
作于2023年5月21日（古历癸卯年四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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