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有一位以标榜“仁义”著称的国君——宋襄公。他在当太子时，就一再向他的父亲宋桓公，请求改立年长的目夷为太子；宋桓公病故后，他也谦让了一番才继承了王位。公元前638年，他统帅宋国军队与强大的楚国军队在泓水（今河南柘县北）交战。当楚军半渡泓水和虽渡过泓水但尚未成列时，他两次以“仁义”为名，拒绝目夷挥军先机袭击楚军的建议，结果坐失战机，被楚军打得大败，他自己大腿上也挨了一箭，几个月后因伤势过重而丢掉了性命，成为历史上奢谈“仁义”的典型和笑柄。

时间过去15个世纪，历史进入五代后唐时期，位于湖南及两广部分地区的楚国，竟然又出现了一位与宋襄公相类似的满脑子“仁义”的国君——楚王马希广，下场比宋襄公还要凄惨。

楚国是马殷建立起来的一个王国。长兴元年（公元930年），马殷病重了，他把死死盯着王位不放的十个儿子和一些大臣叫到榻前，遗命次子马希声继位，并命希声之后，兄弟们依次继位，有违命者斩之。这一遗命看似确立了王位继承的规则，但在客观上却为他的儿子们内讧、争夺王位打开了大门。

马殷去世了，他的儿子马希声立即遵命继承了王位。长兴三年（公元932年），马希声病故，马希范继立。马希范有位同母弟弟叫马希广，性格恭谨温顺，很讲“仁义”，马希范很喜欢他，让他处理内外各司的事务，相当于清代总理大臣的角色。天福十二年（公元947年），马希范病故，众将领、辅佐商议楚王继位人选。有部分人认为，武平节度使兼主持永州事务的马希萼在兄弟中年龄最长，应立为王；还有部分将领如刘彦瑫等则主张立马希广为王，并称有马希范的遗命。就这样，性格懦弱、缺乏决断能力的马希广身不由已地被拥上了王位。

马希广有个异母弟弟叫马希崇，生性狡猾阴险，暗地给长兄马希萼写信，说刘彦瑫等违背先王遗命，废长立幼，借此来激怒马希萼，挑起内部纷争。以后有人告发马希崇散布流言蜚语，蛊惑民心，请求马希广杀掉他。马希广说：“我亲自杀害自己的兄弟，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王呢？”在他的纵容下，马希崇越发胆大妄为。

马希萼来潭州奔丧，刘彦瑫请马希广派指挥使周延海等率水军拦阻，马希广没有听从；马希萼入城，有人劝马希广乘机杀掉马希萼，以绝后患。马希广说：“我怎能忍心杀死哥哥？宁愿与他分别治理潭州、朗州。”于是给马希萼丰厚的赏赐，还派人送他回朗州。

尽管马希广一片“仁义”，但马希萼并不领情。他在马希崇的挑动下（并暗约作内应），对王位更加垂涎。他回到朗州以后，征调壮丁，制造战舰，准备攻打潭州，马希广听到情况后说：“朗州来的是我哥哥，不可与他争斗，应当把国家王位让给他。”但刘彦瑫等人坚决抗争，认为不能这样做，于是在马希萼进攻潭州时，就派王贇为将，大破马希萼的军队。王贇追击马希萼快追上时，马希广派使臣呼唤王贇，传达命令说：“不要伤害我的哥哥！”王贇于是率兵返回，马希萼得以逃回朗州。

马希萼自己力量不足，就借助外力内战。他先是引诱和借助梅山蛮族各部落进攻潭州。那些蛮族人听说潭州（长沙）国库藏有很多金银财宝，非常高兴，奋力进攻，楚国将领陈璠、张延嗣、黄处超等战败身死，蛮兵大肆抢掠。马希萼又上表向敌国南唐称臣，请求出兵帮助攻打马希广。南唐应约命令楚州刺史何敬洙率兵援助马希萼攻楚。

面对马希萼借助外力越来越凌厉的攻势，马希广哭泣着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来他派僚属孟骈劝说马希萼：“您忘记了父兄的仇敌，北面服事南唐，这与东汉末年袁潭向曹操求救有什么区别？”马希萼要他捎话给马希广说：“兄弟的情义已绝，不到九泉之下不再相见。”于是调遣境内全部军队向长沙进发。

乾佑三年（公元950年），马希萼兵临潭州。马希广不去实施立志报国的将领彭师暠的计谋，反而信任早已与马希萼相勾结的内奸许可谅，同时也相信巫师和僧侣的鬼话：在江边塑造鬼像，举起手让朗州军队退却；又在高楼上制作大鬼像，手指着湘水两岸，怒目而视，企图镇住敌军。彭师暠退下来叹道：“楚王仁义而不果断，失败灭亡可以翘腿等到的。”在许可谅倒戈策应下，马希萼很快攻进了王府，派人捕获了马希广，令其自杀。可笑马希广临刑之前，口中竟还喃喃背诵佛经呢！

满脑袋“仁义”的马希广只做了三年半楚王，就死于非命。如果说，马希广被动继位，对兄弟讲仁义，甚至想让位以息纷争、求平安，还多少值得人们同情的话，那么，当他站在王国负责的位置上，面对已经实施武力叛变乃至叛卖国家利益，把外力引向内战的“兄弟”还讲什么“仁义”，那就像宋襄公一样可笑而又不可原谅了！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马希萼虽然不惜出卖王国利益，借助敌国的力量，如愿以偿地从一味讲究“仁义”的马希广手中夺取了王位，但好景不长，内乱不已的楚国很快就被其臣服的宗主国南唐完全吞并了。广顺元年（公元951年），马希广被杀的第二年，马希萼以及奸险的马希崇和他们的族人、将佐上万人，被南唐大将边镐派兵用船押往南唐国都金陵，哭声震动了江河山谷。

本文由韩立坚老师供稿，并授权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