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街灯,一闪一闪的,灰暗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那弯月像是艘金黄的船,在点点星光之上航行。月光透过玻璃洒在阳台上,洒在我的膝上,洒在我的书上。
我手捧书,借着月光读着。是什么书?《朝花夕拾》,鲁迅的。
“未知苦处,不信神佛”鬼神给人的感觉总是庄严的,甚至不近人情,但鲁迅笔下的鬼——无常,却是个爽直公正,有人情味的鬼。像是他见到阿嫂哭的悲伤,放死者还阳半刻,被上司捆打四十。拿阎罗的昏庸突出“无常”的善心。
“无常”如此心善,何况人呢?鲁迅的朋友范爱农,他正直孤傲,自己的老师被杀,站在东京同乡会,反对鲁迅等人发电报回国,他是冷静的。他生性孤傲耿直,最后穷困潦倒,溺水身亡,真是悲剧。同在日本,鲁迅遇到了藤野先生,藤野先生没有民族偏见,正直热诚,细心帮鲁迅改讲义,改解剖图,当鲁迅决心“弃医从文”时,“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他对鲁迅先生不舍,是不用多说的事,鲁迅先生也明白他的不害,于是撒谎说去学生物学。最后鲁迅离开了仙台,回了国,但还是将藤野先生的照片贴在北京寓居的东墙上。藤野先生与鲁迅先生间的情谊无比深厚,鲁迅先生有像藤野先生这般爱学生的老师,倒也令我十分羡慕。
去日本前,鲁迅先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绍兴。《琐记》中的衍太太鼓励孩子吃冰,打旋,怂恿鲁迅看黄色书籍,唆使鲁迅去偷母亲的首饰并散布谣言,总盼着邻家小孩干坏事。衍太太貌似是一个心求不正,令人憎恶,自私自利,爱推卸责任的人,但她有的时候也是一个热心的人:在孩子们头上碰得肿了起来时,帮他们擦药;在父亲去世时帮着料理后事。
鲁迅先生的父亲是十分严格的,像是在五猖会开始前要求鲁迅背《鉴略》,五猖会在童年的鲁迅心目中是一个盛会,然而父亲强迫他背书。童年的玩性和封建教育上演了冲突,鲁迅的心情也发生了逆转。父亲对儿童心理的无知和与儿子的隔膜,以及封建思想习俗的不合理,值得我们思考。读到这里,我真想代替鲁迅背书,好让他脱离苦海,去看心心念念的五猖会……
灰暗的天空慢慢亮了起来,那艘金黄的船,在点点星光之上越开越远,光不再照进阳台。阳台之上,不再有人,不再有书,只是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