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新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温造抵达褒城,遇上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讨蛮夷归来,温造秘密与他谋议诛杀作乱者,以其兵八百人为牙队,五百人为前军,进入军府,分守诸门。
三月五日,温造登堂处理公务,宴请将士于牙门,温造说:“我想要问新军愿去还是愿留,叫他们全体过来。”来了之后,慰问他们,命他们入坐,行酒。卫志忠秘密以牙兵包围,包围完成之后,一声喝令:“杀!”新军八百余人全部杀死。杨叔元起身,抱着温造的靴子请求饶命,温造命令把他囚禁。动手杀李绛的人,斩成一百段,其余全部斩首,投尸汉水,以一百个首级祭奠李绛,三十个首级祭奠其他牺牲的人,将详细过程报告朝廷。
三月十五日,流放杨叔元于康州。
7、
三月二十九日,加授淮南节度使段文昌为同平章事,调任荆南节度使。
8、
奚人入寇幽州。夏,四月三日,卢龙节度使李载义击破他们。四月十七日,生擒奚王茹羯,献俘到京师。
9、
裴度以年老多病,恳切提出辞呈。六月五日,任命裴度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等他病情减轻后,三五日到中书省办公一次。
皇上对宦官强盛深以为患,弑逆宪宗、敬宗的党羽还有在左右的。中尉王守澄尤其专横,招权纳贿,皇上不能控制他。曾经与翰林学士宋申锡秘密谈及此事,宋申锡建议逐渐解除王守澄的权力。皇上认为宋申锡沉厚忠谨,可以倚靠他成事,擢升他为尚书右丞。秋,七月十一日,加授宋申锡为同平章事。
10、
当初,裴度征讨淮西,奏请任命李宗闵为观察判官,由此逐渐获得进用。至此,怨恨裴度举荐李德裕,趁着裴度生病离职的机会,将他逐出朝廷。九月十一日,任命裴度为兼侍中,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11、
西川节度使郭钊因病辞职,请求派人替代自己。冬,十月七日,任命义成节度使李德裕为西川节度使。
蜀地自从南诏入寇,一方残弊,郭钊多病,没有精力整顿。李德裕到任之后,兴建筹边楼,绘制蜀地地形,南入南诏,西达吐蕃。每日召见熟悉军旅和边境事务的人,就算是贩夫走卒,或者蛮夷百姓,也一一接见,向他们咨询山川、城邑、道路险易和广狭远近,不到一个月,都熟悉得好像亲身游历过一样。
皇上命李德裕修建清溪关以阻断南诏入寇之路,如果没有土,就用石头垒起来。李德裕上言:“通往蛮夷地区的小路非常多,不可阻塞,只要重兵镇守,可保无虞。黎州、雅州一带能有一万人,成都二万人,精加训练,蛮夷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边兵又不宜多,必须能由朝廷控制。崔旰杀郭英乂,张朏驱逐张延赏,都是镇兵干的事。”
当时北部各道的士兵都已回归本道,惟有河中、陈许三千人在成都,朝廷有诏书来,说明年三月他们也要回去,蜀人恐惧。李德裕奏请义成道派五百人、忠武道派一千人以镇守蜀地。并且说:“蜀兵脆弱,又刚被蛮寇所困,都已经吓破了胆,不堪征戌。如果北兵尽归,则与杜元颖时无异,蜀不可保。有人会说,蜀地自蛮寇入侵以来,已经自己增兵。事实上,之前蛮寇已经逼近,杜元颖才开始在街市上抓壮丁参军,得三千人,徒有其数,实不可用。郭钊招募北兵仅得一百余人,臣又召招募得二百余人,此外都是杜元颖时旧兵。恐怕有的人又提出一夫当关之说,以为清溪关可以阻塞敌人。臣咨询蜀中老将,清溪关之旁,大路有三条,其余小径无数,都是东蛮临时开凿,如果说可以堵塞,那是欺罔朝廷。必须在大渡河北再筑一城,用连串碉堡连接黎州,以大兵镇守才行。何况听说南诏以之前所抢掠的蜀人二千及金帛贿赂吐蕃,如果让两国知道蜀中虚实,连兵入寇,那就更让人深忧。朝臣中建言者,只是坐着说话不腰疼,我希望把他们的建议都记录下来,存进档案室,哪一天失败了,不能让我一个人承担责任!”
朝廷对李德裕的意见全部听从。李德裕于是训练士卒,修葺堡塞亭障,蓄积粮储以备边,蜀人粗略安定下来。
12、
本年,勃海宣王仁秀去世,儿子新德早死,孙子彝震继位,改年号为咸和。
太和五年(公元831年)
1、
春,正月十八日,赐沧、齐、德节度名义昌军。
2、
正月二十一日,卢龙监军奏报,节度使李载义与敕使宴会于球场后院,副兵马使杨志诚与其徒呼噪作乱,李载义与儿子李正元逃奔易州。杨志诚又杀莫州刺史张庆初。皇上召宰相谋议,牛僧孺说:“范阳自安、史以来,就不为国家所有,刘总暂时献出其地,朝廷费钱八十万缗而无丝毫所获。今天被杨志诚得到,就跟之前被李载义得到是一回事。趁势抚慰他,让他捍御北狄,不必计较其逆顺。”皇上听从。
李载义从易州到京师,皇上因为李载义有平定沧景之功,并且事奉朝廷恭顺,二月二十三日,任命李载义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任命杨志诚为卢龙留后。
司马光曰:
古代圣人顺天理,察人情,知道如果百姓身份平等,就不能相互治理,所以设置师长以匡正他们;知道群臣不能相互指使,所以建立诸侯以制御他们;知道列国不能相互服从,所以设立天子以统治他们。天子之于万国,能褒善而黜恶,抑强而辅弱,抚服而惩违,禁暴而诛乱,然后发号施令,而四海之内无不服从。《诗经》说:“勉勉我王,纲纪四方。”李载义作为籓屏大臣,有功于国,无罪而被杨志诚驱逐,这正是天子应该治理的。如果一无所问,就把他自己夺来的土田爵位授给他,那以后将帅的废置生杀都出于士卒之手,天子虽然在上,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国家建立方镇,难道只是要他们缴纳财赋而已吗!像牛僧孺那么说,只是姑息偷安之术而已,岂是宰相辅佐天子驾御天下之道吗!
华杉曰:
司马光讲的这点“道理”,牛增孺都懂,一点也不比他懂得少,但是,他做不到。换了司马光去,他也做不到,如果硬要那么做,就是祸起萧墙。该妥协的时候,就得妥协。很多事情在开始时做错了,之后就怎么也对不了!只能将错就错,在屈辱和忍耐中慢慢积蓄力量,等待对方犯错误,不可讲大道理,轻举妄动。
文宗李昂知道节度使的问题解决不了,但是他想要解决宦官问题,结果一出手,自己就被宦官解决掉了。这时候,司马光的道理又能救得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