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万里独行”的来访
2005年9月1号早上,又在班车上遇见了村上小姐。
她问我:电器屋去了吗?(日语中电器、电气发音也一样,“屋”可以指人,也可指物。)
我一时没有听清,听成了:电气的人来了吗?因为一直被其他人问“机械的人来了吗”,我误以为她也在打听苏苏。
于是就回答:“我就是电气的,机械担当也来了。”话音刚落,我就知道说错了。
赶快补救:“不好意思,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工作方面的事情。是“绿”电器屋对吗?我们去过了,只是价格也不便宜的。”
我继续说:“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都走不动了,只好打的回来。”
她连连点头:“是吗。”
下了车走到一楼门口,我先打开门想让她先进去,谁知道她迟疑了半天都不动。虽然她个子不高,但高尚的道德情操真是比君子还高,我只好“冲锋陷阵”了。在日本,可能真的是男人优先,欧耶。
到公司以后我们都战战兢兢,上网都小心翼翼,生怕田兄突然杀出。我们还在前后左右都布了岗哨,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后来索性把MSN、网页都关闭了,不怕他骨头里面找鸡蛋。9:40左右看到田伯光来了,气色不错。我朝他打招呼都心不在焉,一到这里就赶紧找牌子,要进入EWH相机的试作现场。
田兄穿了一身土鳖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鼹鼠。他走了之后,我丝毫都不敢大意,知道他肯定会杀回马枪的。果然,在我边挥折扇、边看邮件的时候,我觉得左边有些风吹草动。
杀气,一股杀气,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正在悄悄袭来。
果然是伯光兄,手里还拿着一只可以拍照的手机,真是狠就一个字!这家伙还准备抓我们一个现行。
他说:“小谢,你好有闲情逸致!”
我回答:“哪里、哪里,前几天把该忙的都忙了,现在做一点整理资料,下周才是正式的商确先行。”
然后,我把我做的试作流程的资料给他过目。
田兄虽然看过日文版的“葵花宝典”(不知道有没有练过),但是我写的中文资料他却没有看出破绽,就和我扯了两句。
他说:“这里坐着的人真多啊!
我说:“是啊,这里是制造技术部,和我们无锡SONY的制造技术课不可同日而语。。”
他说:“应该到我们美浓加茂去看看!”(田兄是美浓加茂SONY派来的)
我说:“为什么呢?”
他回答:“美浓加茂的制造技术的人手只有这里的三分之一,但工作量和他们不相伯仲。”
我说:“我知道幸田SONY人员非常了不起了,一个人都负责三个左右的机种。工作量至少是我们无锡SONY的两到三倍。那么,美浓加茂的人员岂不是……”
他说:“是的。真的是非常辛苦。”(难怪日本每年有这么多人“过劳死”)
他意气风发地说:“我今后的目标是把无锡SONY的制造技术课也变成美浓加茂的翻版!”
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看来幸田SONY的制技过着“勤劳猪”的生活,美浓加茂的制技过着“拼命狗”的生活,以后我们无锡SONY的制技岂不是要迎来“猪狗不如”的日子。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呢?
田兄大概觉察到我表情的丰富变化,改口道:“当然,也有技术上的限制。不能急于求成,来日方长。”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他又继续说:“小苏趴在那里干什么?”
我说:“他在冈本雅子小姐那里学习ND的作业标准书!”(雅子长得很不错的,就是年纪比苏苏大了一点,否则苏苏早就变成“蛋黄也酥酥”了。)
他说:“那也不要趴着啊!”
我说:“因为那里没有凳子,他是蹲着的啊!”
我因为闲得无聊就到EW的商确试作区里参观了一下(难得忙里偷闲),我们无锡SONY的人马都奋斗在这个绿色的帐篷里。
田兄也在,一见到我就指着牌子说:“你看,你看,这句话怎么不对啊!”
我一看,中文不知道谁写成了“闪光灯倾斜”,日文却是“ストロボが落ち込んでしまう”(正确译文:光灯凹陷)。
我说:“确实如您所言。”另一方面,也暗暗对他的突飞猛进的中文水平刮目相看。不怕悟空会变化,就怕流氓有文化。
我和其他人用中文在那里闲扯的时候,发现他在那里竖起耳朵偷听,我们只好“不欢而散”。估计,田兄怕我们说他坏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去二食堂吃“产地直送鱼”。这次不是生鱼,所以我也选了这个520日元的“高价套餐”,貌似是鲽鱼。
苏苏拿了套餐之后,正好被田兄看见。
田兄说:“你有没有少拿了什么?”
苏苏一看,米饭都没拿,赶紧回去拿了饭。
回来之后,伯光就用中文给了他一个衷心的祝福――“神经病!”
听了小苏这样说,我就想起来在无锡SONY的一个故事。
田兄有一次问我和猴哥(侯郡桦)一个镜头里面有几个马达,我说至少一个以上,猴哥说是两个吧。田伯光来劲了:“你们是不是阿呆(あほう)?”(中文就是傻瓜的意思)
他抖擞精神说:“告诉你们吧,一个镜头里有四个马达!”(我后来问了镜头的人,说是有五个)
我说:“难以置信啊,这么小的镜头里有这么多马达!”
他说:“这就是SONY高超技术水平所在!”
我回嘴:“这难道不是有点自卖自夸吗?”
他“恼羞成怒”地说:“这个就别提了。说实在的,你们这次的上线判定资料做的是一塌糊涂!”
后来,害得我和猴哥只能改了好几次。
项目上,最早我和猴哥搭档,后来一直和苏苏,直至离开SONY。
吃完饭不久,一位小姐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请问,您是无锡SONY来的谢San吗?有国际长途找您。”我赶紧跑过去接,原来是亲爱的坂哥的电话,他的声音烧成灰我都可以听得出来。
坂哥用他那种充满亲切的声音说:“小谢,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睡得比我早,我就放心了。” 然后就笑,笑得我心里都发毛。
我心想:有这么好笑吗?
我说:“放心吧。我今天一点都不忙!游刃有余着呢。”
坂哥说:“我还以为你很忙呢!”
我说:“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各部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只等一声令下,下周开始就是真刀真枪干了。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上次‘八仙’会议的ND资料让你做的,你做好了吗?”
我说:“我早就发给了‘小苏’和‘老猴’了,我还打了长时间的电话给猴哥说明了情况。”
他说:“苏佳维来了幸田SONY,侯郡桦去培训不在,一个小时之后马上要开会了,现在没有ND方面的资料啊。”
我说:“哦,但是资料太大,邮件发不过去,我上次是用飞鸽发过去的。坂哥你用飞鸽吗?”
坂哥说:“你放在P盘吧,无锡SONY和幸田SONY可以共享。”
我说:“OK,我放好之后要不要打个电话和你确认一下,五分钟就好。”
他说:“五分钟完成的事情就不必打电话了。”
我当时还以为他属于快刀斩乱麻的类型。等我后来打电话确认的时候,一直都是打不通。坂哥居然也会用电话煲粥,真是浪费我感情。
下午,田兄几乎是阴魂不散,老是在我们后面转悠,我只能和他东拉西扯地应付。他一共明着来了三次(暗着就不计其数了),看看我们有没有上网、有没有用聊天软件聊天(但是,他不知道我们可以用邮件聊天)。
※在日企,其实每天都收到一些无聊的邮件,很多时间都用来聊天,浪费!
开EW工程会议的时候,田兄却被我和张温筠课长狠狠地开涮了一把。我是暗涮,张课是明涮。
※EW是砖头相机,开创了SONY低价数码相机的先河。
田伯光本来站在我旁边好好的,突然从嘴里吐出了一根象牙(一个稀奇古怪的单词),并对我说:“小谢,你可以翻译这个词吗?”
我说:“我不知道!”
田兄指着旁边的一位日本仁兄说:“这就是他说的,这位是SONY内部专业用语专家,刚才的意思是‘反向’。你以后学习日语的话,要向他请教!”
旁边的老兄说:“不,不,还是应该向(无锡SONY的)前田课长学习。哦,不好意思,我也叫前田!”
我恍然大悟,伸出两个手指对他们说:“两个活宝?”
活宝二字,我用的是中文。
他们喜笑颜开,小鸡啄米般地说:“对,对。”
我又好气,又好笑。
工程会议要结束的时候,一个日本人提出疑问:“治具要进行修改,你们准备怎样进行修改呢?但是无锡SONY负责治具的人今天不在这里,那么我上次提出的修改内容和本次的详细情况如何告诉他,又是谁负责呢?”
他刚说完,张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无锡SONY的总负责人前田课长在那里,一切由他作主!”(这个烫手山芋真是扔的恰到好处,不亚于一颗手榴弹)
顿时,好几十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田兄。我第一次看到田兄满脸通红,他的无辜表情象是在说:我什么都不懂,好容易在SONY混了这么久,我容易吗?张课,我和你无冤无仇,制造和技术又亲如一家,干吗把我抬出来?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实在是无法向中日双方交待啊。
好在田兄老谋深算,在万般紧急的情况下,只好施展他拿手的“太极云手”,说:“这事情我会妥善安排,会和相关担当联络,请大家放心。”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总算解了尴尬之围。
下午6:30,我和苏苏去设计中心参加ND集约&商确先行的上线判定会议。进入设计中心时,确实有沙场秋点兵的气势。
苏苏突然大喊:“看,近藤!”
我定睛细看,好家伙,好几百平方米的大办公室就看见一颗光头在闪烁,近藤纯二大哥确实是独树一帜。我估计哪怕是把这里所有的日光灯都熄灭,他的位置还是会“江船火独明”的。
进入会议室之后,真是深刻感受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
一个叫土屋的走了进来,苏苏说:“这不是来过无锡SONY的吗?”但是,他见到我们连个招呼都不打,竟然若无其事地径直走到里面去了。
苏苏咬牙切齿地说:“真像个猪头!”
我义愤填膺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诬蔑人家,太没风度了,他明明长得像狗头!”
对面坐了一个叫土谷的,长得可以去演“怪物史莱克”。
苏苏说:“他旁边的那个叫‘丸谷’。”
我说:“玩股啊,我还不如去炒股呢!”
一位叫“矶部”的人走了进来,我对苏苏说:“这是个高人!”
苏苏说:“瞎说,人家明明这么矮。”
我说:“他是职位高!人家是负责ND的电气设计的!”
又进来一位叫“松雪”的,我说:“这个也是牛人!”
苏苏说:“为什么?”
我说:“你没看到他没穿衣服吗?”(工作服)
※在外资工厂,敢不穿工作服的,一般不是高层就是客户。
正说着呢,近藤推门走进来坐下了。
苏苏说:“EW的会议他也参加的,整天就在现场东游西逛、游手好闲。现在ND的他也来滥竽充数、招摇撞骗。”
我说:“这就叫――万金油!”
开会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在偷偷睡觉。近藤大哥是首当其冲,苏苏紧随其后,冈本大姐也不甘示弱。
再次重申一下,日本人开会真的是效率奇高,基本上要讨论、解决的内容都在事先经过了处理。会议上只是简单地说明以及回答相关人员的提问。两个会议在一个半小之内就开完了,相比之下效率是中方的2倍以上。
会议结束的时候,冈本大姐才从梦中惊醒,说:“结束了吗?”
整个会场就她万绿丛中一点红。
我说:“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还以为她还有什么事情没向组织交待的。
她说:“如果结束了,大家就散伙吧。”
我和苏苏要回旅馆的时候看到幸田SONY二楼到处都是香烟,几乎没走几步就发现一根。真邪门了,如果是烟头,还合情合理。难道是谁钱多的用不完,买了香烟到处天女散花?难道是卷烟厂的厂长来参观过幸田SONY?我真想拣一点送给曹子孝,一想到他不抽日本烟就算了。
到了旅馆我正在洗澡,听见电话响了。响了好久,等我匆忙穿好衣服出来,又不响了。突然,门外想起了敲门声。我从猫眼中看到是“哼哈二将”――曹子孝、苏佳维,一个穿着短裤、一个穿着和服(搞时装秀啊),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门都没开好就往里闯,我匆忙开门,脚上没穿鞋,疼得我大叫起来。
原来曹子孝要写报告,嫌自己的手提电脑太重没带回来,深更半夜到处借笔记本,真是“梅仁杏”。借苏苏的吧,苏苏看片子(至于什么片子我就不知道了)把电力都耗光了。借我的吧,我也边听音乐边写了几个小时的文章,剩余电力也只能用几分钟了。后来他借了洪玮弟的,我总算送走了门神。
当时大家配的笔记本电脑都超重,十几公斤呢。 现在送给我,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