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然
我有一座院子。我本不想以大小来定义它,但加上小字更显其可爱。
爷爷奶奶当年就生活在这里。在很多年以前的腊月二十九搬进来的。东北腊月天盖房子,艰难可想而知,主人的倔强和执着也可略见一二。爷爷是远近闻名的木匠,房子是自己带领三个儿子一起盖的。 老房子一直保留着,婆婆嫁过来就一直住在里面。老张是家里的老大,一个妹妹,两个弟弟,都在老房子里长大,这里留下他们太多的儿时记忆。
婆婆刚到家里来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婆婆就开垦房前屋后的荒地,种上瓜果蔬菜。听婆婆说,捡出来的石头能装满一整个仓房。园子里长出来的蔬菜,一直丰盈着全家人的餐桌,一种纯净的,浓浓的家独有的味道。
我刚到家里的时候,已是两趟房子。老屋的东边接了四间房子,老屋的前边盖了一趟房子。房前屋后有大片的菜园子,园子有苹果树,李子树,樱桃树,种着时令蔬菜。果树记不得有几棵,尤其记不得樱桃树有几棵,因为每年都有新的小树苗发出来。招摇着鲜嫩的身姿,开出稀稀落落的小花,你一不留神,它就结出了鲜红诱人的,晶莹剔透的,酸甜可口的樱桃来。
我们的两个儿子都降生在这里,在院子里玩耍长大。大壮小时候,趁他睡着了,我就把他轻轻地放在炕上,自己赶忙跑到屋后的园子里侍弄小菜。怕他醒了自己爬掉地上,就用宽宽的风衣带子把他拦腰捆好,用小细绳连上,拴在窗户的插销上。大宝醒了,看屋里没人,就寻着声音爬向窗台,抚窗而立,大声地和我打着招呼。我隔窗看着宝宝,反正没哭闹,继续着我的劳作。直到小家伙尿湿了小裤子,我急忙跑回来,满手的泥巴。
第一场雪就下得蛮大,铺天盖地满世界的白。小家伙儿抚窗望着白茫茫的世界,欣喜地喊着:“妈妈,下白糖啦!”两年之后的这个时节,就又有一个小家伙儿叫嚷着同样的惊喜:“妈妈,下白糖啦!妈妈,下白糖啦!”真是个甜蜜的地方,寒风凛冽中下的竟然是白糖呢。
过了一阵子,二弟家的小姑娘加入了玩耍的行列。兄妹仨在院子欢快地嬉戏着,奔跑着。那时的院子叫张家大院,不只是院子大,人口也多。
三弟由于一次车祸,丢了一条腿。正是青春年少的时节,打击可想而知。每到他发脾气,使性子,婆婆就躲在仓房里抹眼泪,求哪位神仙保佑,保佑她的小儿子,能娶到一位好姑娘做媳妇。
我们请来的新工人里,有个小姑娘,长相人品都不错,做事认真负责,勤勤恳恳还颇有大姐风范。和她一起来的小姑娘叫她大姐,那个姐可不是白叫的,俨然真是个亲姐姐。那个小姑娘脱下来的脏衣服,她都帮着洗。长得白净,端庄秀丽,干活不叫苦,都是抢着干,而且做起事来头头是道,在心里就越发喜欢她了。
三弟人品不错,正直坦诚,又吃苦耐劳,做生意还头脑精明,除了腿疾之外,就挑不出什么缺点了。我觉得他们俩挺般配,要是能成为一家人,岂不美哉。
两个小姑娘干活麻利,我也不给她们安排太多的活,每天大半天就能收工。我就怂恿她们到商店去溜达,买点东西。毕竟三弟只有一条腿,正式介绍对象,不太好开口。人家小姑娘人品条件啥也不差,凭啥要给人家介绍个残疾人呀。只是多给他们机会,让她们到商店去,多接触一下。三弟是个帅小伙,浓眉大眼,谈吐幽默。来两个花季少女,更要展示自己最阳光自信的风采。第一印象很重要,都给对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然后,活计就继续不忙,大半天的活,下午就自然是去商店溜达。我就和小姑娘打趣,商店什么都有,就是缺一个小老板娘。三弟确实挺好,嫁了他也不会委屈谁,这个媒我保定了。娶亲那天,人家娘家爹亲点了我的名,要我去迎亲。一派喜气中,我接来了三弟媳。
为了保持不败战绩,我没再保过媒。目前,保媒成功率百分百,幸福率百分百。
我要提一下婆婆的菜园。每到春天,公婆就在园子里忙碌起来。园子里有李树,苹果树,樱桃树,每到春天就次第花开。修剪树枝公公最拿手,他是林业学校的毕业生。修剪树枝有一套理论。要留下第一侧生枝和第二侧生枝,保留第三侧生枝,留下带花苞的枝条,剪去徒长枝,这样才会留下足够的养分,坐果率高,才能吃到甜美的果子。
土豆地的垄沟里带点菠菜、茼蒿、小生菜,等土豆的秧子长起来,小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就成垄地抜个精光,以免影响土豆的生长。豇豆顺着篱笆墙种不用搭架,通风和采光都好,长势喜人就够全家人吃。大块地先种上玉米,等小苗长到两扎来高,就在每棵玉米旁种下一两颗芸豆。芸豆一定不要种得太早,要等玉米先长高,芸豆再往上爬,玉米就是天然的豆角架。南瓜种在后山,藤蔓就顺着山坡往上爬,到了秋天,就满山坡的金瓜、绿瓜还有花花绿绿的花皮瓜,那就是满山坡的欢喜。茄子辣椒黄瓜,韭菜圆葱柿子,香菜茴香大蒜,角瓜菇娘大葱,满园时令蔬菜,应有尽有。黄瓜都是要蹲在瓜架下,闻着清淡的黄瓜气息,摘下一条顶花带刺的小黄瓜,洗都不洗,就大口咔咔地吃起来。那种欢快惬意的感觉,一定要在黄瓜架底下,亲临现场遛黄瓜,才体味得到。葱是一年四季的常菜,只要土没冻实,就能拔出大葱来。园子大的时候,都不用买菜,够全家人吃。吃不完就晒成干菜,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