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不知多久,总算等来了牛小手和汗流浃背的柱子,牛小手竟然真是被柱子扛过来的,大概是嫌钱少路远,或者鸦片尚未抽够。远远看去,牛小手鼻涕和眼泪直流,还不住地打着哈欠,嘴里还似乎叫骂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叶子琛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还是迎出洞外,对牛小手深深地作了个揖,道:“有劳牛叔了,家门横生变故,如此非礼实属无奈,请牛叔见谅!”
牛小手这才神色有些缓和,瞪了柱子一眼,尖声道:“啊——呦,还以为遇到土匪了,原来是叶家老二,不像这个浑小子,这话我爱听,走吧,人在哪里?”
叶子琛感激地看了柱子一眼,对牛小手拱手道:“先代家父谢过牛叔,等事情完了,一定再登门拜谢,请——”。
牛小手看到洞里面躺着的英子,他的精神似乎一振,终于脱下了羊皮手筒,叶子琛终于看到了那双传说中的小手。如同女人般的小手,细嫩的如同婴儿般的皮肤,每个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奇异的是他的手指之间竟然长着鸭子般的蹼,这是一双被山民们奉为神明的手。
牛小手用一把小刷子在三婶的服侍下,终于洗完了那双小手,然后瞪了一眼呆在边上的哥俩,用有些沙哑的公鸭般的声音骂道:“俩臭小子,看什么看?这儿冷得像冰窟一样,还不再生两堆火,想把人都冻死------啊-----嚏”。
柱子和叶子琛像兔子一样开始忙碌起来。
打了一个长长喷嚏后,牛小手一边用热气腾腾白毛巾敷着手,一边指使道:“三嫂,你跟我来,奴,把这个打开,取出这个——挂起来,你去弄两个树杈,挂上——再高一点,对了就这样。”
三婶听他的吩咐打开了他的手提箱,从中间取出了一个青色的幔子,让叶子琛找了两个树杈,在英子铺前挂了一个青幔帐。牛小手又让三婶给他系上白色的围裙,又点了几支蜡烛,便钻进了青幔帐,开始为英子接生——
叶子琛和柱子一个生火一个捡柴,不一会儿就在洞里生了好几堆火。这时叶子琛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天也快黑了,他感觉是时候去弄吃的了。他踌躇好久,才叫上柱子和三婶商量出去的事,三婶要他多弄点吃的。临走以前他们把寨门后的石头堆到门口,只留了个仅能一人爬出的门洞,然后在门右侧的石墙下又生了一堆火。他交代小三不要让火灭了,看好门,并交给小三一个木哨子,说是有紧急情况可以吹。
不到一个时辰,叶子琛便和柱子赶回来了。他们在外面山上砍了许多根榆树,毛竹和楸树,和几盘葛藤,另外还带回了一些野果和两只野兔。
柱子一脸兴奋地对小三说到,“子琛太厉害了,你是没看到,那兔子还在十丈开外,他一扬胳膊,只听簌地一声,兔子就被钉在了雪地里。”
小三高兴的帮他们边搬着东西,边说:“那下次出去,一定要带上我。”
叶子琛一脸担忧地问道:“上面怎么样了?”
小三脸色一黯,回道:“牛小手说,大嫂怕是难产了,刚才叫得可凶了,现在好像又晕了过去——”
叶子琛长叹了口气,便忙活开了。天已经黑定了,只是尚有雪光映到洞中。
先吃了些野果,叶子琛让柱子把野兔拨了皮,和小三一起开始烤一只野兔,他们边给烤野兔抹盐巴,边嬉笑着。叶子琛问了牛小手英子的情况,牛小手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他把另一只野兔洗干净,用弯刀割成块,装进瓦罐里,加了些盐巴,又接了些山泉水,放在火上煨了起来。
接下来,只见叶子琛手起刀落,一会功夫,十几支投枪做好了,并用毛竹作了许多竹钉。
小三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叶子琛淡淡一笑,“弄吃的。”
柱子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和叶子琛打过猎,笑道:“你二哥,是要套狼,狼肉很好吃的。”
叶子琛闻到瓦罐里的肉已经很香了,便让小三给上面端去,并切了半只烤兔交给三婶,三婶只夸叶子琛能干。
叶子琛问三婶:“嫂子怎么样了?”
三婶爽声道:“吃饱喝足攒足了劲儿,一会功夫就生出来了,你放心好了;你牛叔可神了,竟然能调胎位,算了毛小子,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就瞧好吧!”
叶子琛这才放下心来,在周围的火堆上添了几把柴,然后回到下面,在门口周围插了几十只竹钉,并作了记号。三人分了半只野兔,然后在石墙角上铺了些稻草,便和衣挤到了一起,这是一个注定难熬的夜晚。听着英子的声声叫喊,叶子琛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双亲,一时间双目充血,银牙欲碎。
就在这时,英子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沙哑,后来竟然带上了哭音,慢慢变成了低吼,后来渐渐变成了让人窒息的断续呻吟——初省人事的叶子琛,不免听得面红心跳,一阵阵疲倦袭来,后来竟然几乎睡着了。
突然,上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声,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水——热水——快送进来”牛小手带着嘶哑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叶子琛弹了起来。
他传到了青幔附近,听到三婶高兴地叫声:“啊呀,是个小子!叶家老二,快帮我端水。”
叶子琛呵呵只笑,赶紧去端火上的瓦罐,走进青幔,只见一个红赤赤的婴儿躺在疲惫的的英子身边一块花布上,哇哇地哭,肚脐上还有着一条粗粗的血污。生命的丑陋和伟大让叶子琛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是木然的地说:“水——牛叔——水——”
牛小手正要试水温,感受到腾腾的蒸气,尖叫道:“臭小子,想把你侄儿子煮了啊?”
叶子琛突然意识到,没有加凉水,他赶紧去山泉边接了凉水,赶回来,时三婶已经把婴儿包了起来。
牛小手指了指地上,尖声道:“把水放下,出去,娃子给我!”
叶子琛竟然从他的尖声中听出了凌凌的威严,来不及细看小婴儿,就赶了出去。
只听到婴儿的哭声更为响亮,叶子琛突然想到了不知生死的家人们,不由得悲从喜来,热泪盈眶。过了好一会儿婴儿的哭声才低了下去,牛小手一脸倦容走了出来,走路有些打晃,但还是在用热气腾腾的白毛巾擦着那双小手。
“母子平安,该走了!”牛小手嘶哑地说。
“太谢谢了,牛叔,要不天明再走”叶子琛搓着手道。
“这荒郊野外的,还是走吧”牛小手摆了摆那只小手。
“道上艰险,还是留下吧”叶子琛道:“要不我们送送牛叔?”
“帮我取斗篷,唔,叶民诚养了个好儿子”牛小手又把小手插进了羊皮手筒。
叶子琛叫醒了柱子,贴耳交待了几句,便匆匆让柱子搀了牛小手上路,柱子背上还背了八支投枪,手里执着用榆木削成的长矛。送走了柱子他们,叶子琛在几个火堆上又加了不少木柴,并给三婶用干草和牛小手留下的帷布搭了一个勉强御寒的小床,他帮三婶料理完给小孩吃奶的事情,便疲惫地在三儿旁边睡下,打了几个呵欠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