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周日，前晚莫名的睡不好觉，昨天早上六点多就醒了，睁开眼拿手机看了一眼，有一天我妈发的语音信息，没当回事就继续躺床上发呆。

等到七八点决定起床才打开微信听语音，简单4秒钟，妈妈说外公突然走了，赶紧打电话过去确认，外公真的仙逝了，享年86岁，虽然心里很不舍得，哭了一阵后，赶紧准备着往贵州赶。

常听妈妈说外婆在我很小不记事时因为忍受不了病痛吃农药离世，所以我对外婆的印象几乎为零，但是对外公还是有很多的印象深刻的回忆。

外公有3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我妈是老二，上面是姐姐，也就是我大姨，下面是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

对于外公的印象最多的还是小学和中学时代，一想到外公，脑海里边会不自觉的出现很多画面，再聚焦些会有“老屋”、“核桃”、“柴火堆”这样具象的词语出现。

那时外公和舅舅还住在老屋，腊月24日是外公的生日，这一天无论天晴下雨，即使下大雪封路我们也会走路翻山越岭去给外公过生日。

因为小时候家庭条件也不好，但是每次过生日我爸妈都会给外公带十斤白酒和一些类似牛奶和八宝粥一类的吃的。

到外公家以后如果天气好会搬凳子和椅子到院子晒太阳，如果天气冷外公会在黑漆漆的堂屋架起柴火烧火给我们取暖，一堆人围在柴火堆边聊天说说遇到的奇闻异事和家长里短，我一般就坐在边上听大人们聊天。

但无论是晒太阳还是烤火，外公都会拿把梯子爬到阁楼上去给我拿他精心准备的核桃，这些核桃是他自己种的核桃树结果后自己摘自己剥自己晒的，他舍不得拿去卖，都会留到他生日这天给我们吃一些带一些回家。这些核桃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在市场也能买到，但是不知为什么吃起来格外的香脆，我想是因为每个核桃里边都充满了外公的用心和疼爱。

现在回想起来，那会的老屋虽然是泥土瓦房，屋里地面不平整，昏暗潮湿，但是每次去外公家都特别期待，而且也会玩得很开心，这就是简单的爱和浓浓的亲情。

上大学后虽然每次回家的时间不长，但是再大的事我也没有缺席过外公的生日。只是成家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特别是近几年过年都在广州，无奈不能跟外公过生日，能做的也只有提前在网上订好生日蛋糕让爸妈带到外公家，帮我给几百块钱给外公，微信视频跟外公说声生日快乐，真的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几年前爸妈借钱给舅舅修了一栋新房子，外公和舅舅一家才算是搬离了居住几十年的老屋，但是外公还是时不时的拄着拐杖踩着泥路爬到半山中的老屋去转悠，也因此好几次由于路太滑摔倒。

我成家后因为回贵州的次数更少了，每年多的时候有两次，有时只有一次甚至有一年没回过，但是无论如何，每次回去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舅舅家看外公。只是不知道是外公年岁高，耳朵不怎么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他不爱说话了，只是找个凳子坐在门口或者回去自己房间，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能从他湿润的眼眶中看的出来他是开心的。上一次来看他是去年国庆假期，一到舅舅家门口就见到外公手里拿着拐杖坐在门口，脸看上去红扑扑的气色很好，只是没想这一次竟是我跟外公的最后一面。

知道外公走了以后赶紧买了回贵州的高铁票，中午的高铁到县城已经快下午6点，妹妹到高铁站接上我后，就打车径直朝乡下外公家奔去。

下了出租车需要走几分钟爬一个小小的水泥路斜坡才能到外公家。下车后因为刚化完雪地面很湿，妹妹帮我拎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我自己提着包包跟在后边，在穿过门口帮忙的人群时脚步更加的沉重，因为大家的眼睛都投到我们身上，嘴里在讨论着这是谁。

外公的遗体摆放在上梯子就进门的堂屋正中，但是我还是习惯性的跟以前来一样，上楼梯后拐个弯朝侧面的厨房走去，见到我妈以后眼泪一下就喷出来了，哭的很伤心。披麻戴孝布后去到堂屋“看”外公，说是看其实也只能烧点纸钱，听我妈和大姨说外公离开的前因后果。

据他们说外公年底摔了一跤，加上年前过生日时有些感冒咳嗽，所以脸色也不好看，过了年都见好转了些，过世前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摔了一跤，脚有些地方有淤青，我妈还给他拿了药。

过世前几个小时他把自己衣服收好抱怀里，嘴里念叨着说要走了，舅妈问他要去哪里，嘴里只说时间到了要走了。

凌晨后舅妈和舅舅把他弄到床上去安抚好以后，舅舅和舅妈去楼上睡觉，到四五点的时候，外公自己起来去了厨房，但是在火炉边因为没站稳摔倒在地上，舅妈听到声音赶紧去看，把外公拉起来以后把舅舅喊下来两个人合力把外公弄到床上，舅舅把他抱在手肘里边，没一会外公就离开了，述说离开时嘴和眼睛都闭的很好，走的很安详。

奔丧这几天除了每天睡三四个小时，有一个晚上甚至通宵，自己看到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关于人生的问题。

在老家乡下有习俗，作为一个村或者寨子的，如果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依情况去帮忙，依据就是自家有事时这家人是否有来帮忙，帮了多少。

这次外公过世，寨子里来了很多人帮忙，而且都跟诚心也很齐心，三四天加起来帮忙做了一百五六十桌酒席，每桌一般十个人，第一二天每桌七八个菜，第三四天每桌十一二菜。

由此看得出舅舅跟舅妈平日里跟邻里关系处的很好，大家都愿意帮忙，才让外公在最后一程走的“热热闹闹”，大家都来缅怀他老人家。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帮别人其实就是帮自己”。

此外，这次奔丧我算是对家长办后事的一些流程和注意事项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

比如，老人到了七八十岁后，子女就要提前准备3套寿衣，包括3件带扣子的青色棉布长衫和3条棉裤，一双布鞋。

老人过世后他平时穿过的衣服可以直接烧掉，说是这种老人在另外一个世界能收得到，如果是准备的新衣，需要用香点然后在衣脚烧一个洞，只有这样他才能收到。

去火葬场看到外公的遗体被工作人员推进去后，没多久一个差不多单人床大小带10

cm高挡板的铁床把外公的骨灰推出来准备打包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个多小时后就只剩下一堆不成人形的骨灰，这就是人活一世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遗物，当然，在精神上外公依然还是那个做事踏实，慈祥，心善的老人，他用心养育了三个儿女，他的儿女又将我们用心生养长大，这就是传承，感谢外公！

从火葬场回到舅舅家后，爸爸的两个比较懂的朋友就将外公的骨灰装入已经准备好的棺材。

这个过程很讲究，需要用纸钱先在棺材底铺上三层，纸钱的摆放也是有讲究的，只是人太多我没能看清。然后再将一种软软的类似写毛笔字的长宽半米的宣纸折成三角形放到纸钱上，摆放是长边放棺材里边，三角朝外挂在边上，总共要7张宣纸。接下来把提前准备的3套寿衣解开摆放在宣纸上，将外公的遗骨按身体部位摆好后，他的子女也就是我妈和舅舅大姨帮忙把长衫的扣子扣好。据说这个动作只能子女做，因为这里边的含义是子女需要给老人叩首，谐音就是“扣”。最后是把外公身前戴过的头巾，新的布鞋，枕头，被子等像他在睡觉一样摆放在该放的地方，随后盖上棺材盖由请来的法师做道法，念超度的经文。

火化后的那个晚上需要守灵，包括有血缘关系的孝子都要通宵熬夜，等凌晨五六点送外公上山安排下葬。

这个通宵的晚上孝子要配合念经的法师做很多仪式，比如转经，转香，烧灵物等，具体就是法师要念很多佛经，孝子要按他们的要求手拿物件，比如写好的灵牌，燃烧香，贴了字的竹节(10cm左右长，男的需要拿着当拐杖用，弯着腰走路)。

所有经文念完后，已经凌晨一点多，这时在几个法师的引导下，大家会把所有子女和亲戚朋友准备的灵物(花圈，纸做的房子，车子，家电，手机等等)和外公身前用过的一些物品全部烧掉。

等到凌晨五点多，所有熬夜的孝子需要做好准备送外公上山，凌晨后晴朗了2天的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等到快6点钟发丧时，地面已经很湿，在雨里站10分钟头发就能湿透，用大家的话说，发丧下午才好，因为水为才，老家话说就是“下发了”。

寨子里有力气的几个中年男子用一条15cm直径，1.5米左右的木棍和绳子将外公的棺材绑好，一声令下“起”，所有在场的几十个孝子就跪在几米开外的前进路上等着外公。从舅舅家到外公的墓地有两三公里的泥泞哭，天没亮，七八十个人就踩着泥泞路上山，一路上遇到有桥的地方，孝子们需要提前跪在前面等着，舅舅爸爸和姑父需要趴在地上等棺材过来后从他们身上过去，这叫做背老人过桥和三部一叩首。

到山上后墓地在舅舅家的庄稼地里，位置很开阔，视野也很好，整个村寨都尽收眼底。墓地已经提前一天挖好，到地方后，法师做了一些仪式后就把棺材放到墓坑内摆放好位置，然后需要舅舅趴在棺材外公头部的位置喊三声爸爸，爸爸，爸爸。然后背对棺材跪在墓坑外反手拉开衣服，法师会从远远的墓坑里抓很多泥土扔到舅舅牵开的衣服里，寓意是帮外公背土。

等所有流程走完后，天色已经渐亮，除了几个帮忙砌坟的人留下外，其他人都要求离开。往回走的路上心里莫名的有些惆怅，突然间对很多事情都释怀了， 比起健康的活着，其他的所有烦恼也好，困惑也罢，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经过这次参加外公的葬礼，从头到尾经历了一次心灵的洗礼，虽然有对外公的不舍，但是鉴于老人离开时很祥和，自己也就没那么太伤心。

反而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活，哪些事情重要，哪些不该放在心上等等，有了新的认识。 

最后祝外公在天国一切都好，来世还想做您的孙女！

2022.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