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把压缩干粮塞进一个简易防水袋里,动作不太麻利,但有条不紊。
“你到底要干什么?”站在一旁的常月,看着他把部队配备的补给品给装起来,又惊又急,“你、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她劝说好一会儿,但这病人全然不被说动。
“是你们救的我吧?”小林子头也不抬,依然筛选进山的备品。
“是……是!那又如何?你想怎样?”不知不觉间,常月说话的声线里,已透着慌张、透着怒。
绑绳一拉,袋子一提,干粮准备齐全。小林子站起来,看着姑娘的脸:“谢谢!谢你们救我,无以为报。”
“你……”常月奇怪道。
小林子挪回病床边,拾起自己的那些装备,突然扭头:“你这儿有……”
“我不会让你连夜离开的!”常月鼓腮,狠狠地盯着他,脸颊间尽是不悦的色彩。这家伙太自以为是,根本不把身为医生的她放在眼里。
小林子微微一笑,她抿唇的样子与常姬可真一模一样呀。他放下装备,扭着关节,活络筋骨,继而,重新走向那黑暗角落,一边走,却突然两手一扯,一把扯掉身上的病人服。
常月啊一声娇嗔,猛遮眼,满脸羞红。这家伙!竟当着女生的面!脱光衣服!
小林子找到一套合身的迷彩服,穿上,并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红外夜视仪、一次性内裤与棉条。回到病床边,他当着常月羞怒的脸,一阵咕噜,一口气把整吊瓶葡萄糖给喝掉大半。呃,一个饱嗝。
常月始终气鼓鼓的,但不知道该拿这家伙怎么办。
“已经浮了几具尸体上来了?”
常月一怔,他怎么……他是说,村口那山溪漂来的失踪者残肢吗?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她感到震惊。截止晚上九点,已浮上来的尸体残肢五十余块,恰恰能合成三具完整的尸体。其中一名死者身份已确认,是GZ银行高管之一,另两人的身份不明,大概是随行高管的打手或保镖。傍晚时,化验组已就位,三人的尸检结果与往常一样,属典型的“王坑失踪者”。
“所以,我不能再耽搁了。”小林子重新拾起那些装备,准备出发。
“等等!”常月张开双臂,鼓着勇气,拦住他,“你、你到底是谁?怎么那么了解王坑的事儿?为何要连夜离开这里?你带的这些东西,是想去‘禁地’吗?”
这一刻,两人离得如此近,相距不过一米左右。虽然营帐内光线昏暗,但俩人依然能看清对方的脸。小林子微微一笑,突然抬手,把常月脸颊边那趴睡时弄乱的一小撮秀发给拨到她耳背之后。
常月瞬间惊呆,身体呈冰冻状。这突如其来却出奇亲昵的一撩拨,让她的整颗心、整个魂,都丢了。她脑海一片空白,耳畔边上只有心脏砰砰砰的回响。
小林子看着她羞嫩的脸庞,微笑着道:“常姬她……总喜欢把这边的头发,挽起来。”
常姬喜欢水,每次去溪边玩,总把脸颊两边的头发弄得湿哒哒的。所以,更多的时候,她都喜欢把那两撮秀发挽到耳背之后。
常、常姬?!他、他、他怎么……他、他到底……
常月震惊,愣了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她立马转身:“等、等……等等!”慌乱间,她冲向营帐口,人还没追上,声音已传出去:“你、你是谁!你到底……”但才迈出营帐,她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别动!别动!”
就在营帐外,一大拨人把刚出来的小林子给围起来。军营内外,所有哨灯的聚光点齐刷刷射向小林子。四围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望京坑。小林子像个超级逃犯一样,被十多个手持冲锋枪的士兵给团团堵着。
“放下所有东西!双手举起来!举起来!”那些士兵里,有人高声喊道。
小林子放下手中包裹,卸掉背包。他五指轻握,确信周身经脉以及精气神都恢复了六七成,便轻轻蹲下。
士兵们以为他束手就擒,全数围上来。
下一刻,嗖的一声,小林子顿然消失。
常月猛瞪眼。下一瞬,士兵们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似被蛮力撞击,朝四围黑暗直飞而去!有两名士兵直接飞向营帐,砰砰的两声,砸在常月身旁的帐布上。那俩士兵头一歪,腿一伸,连呻吟声都没有,昏了!
就这样,十多名士兵,瞬间被轰飞!
下一瞬,小林子回来了。他依然蹲在那里,保持着刚才蹲着的姿势,就好像此前的“突然消失”只是镜头晃了一下,而已。
小林子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他气息大喘,勉强站起来。他单手捂胸,转身,挪回营帐。他看见常月歪坐在营帐口,魂魄都被吓没了。他没有犹豫,在营帐里找出好些的葡萄糖,把其中的一瓶大口喝掉。
“我改变主意了。”小林子一把擦掉嘴角的血迹,气息缓缓恢复过来。他把瘫坐的常月扶起来,揽着她肩膀,走向那些落下的装备:“我要带你一起进王坑。说不定,山里有伤员需要你。”
砰,砰,砰,三声枪响。营地哨灯碎了,望京坑一片漆黑。
小林子带着常月,快速窜进荒村。警犬出动,吠声四起。但小林子如入自家后院,不举灯火也深谙路线:绕掩护,破拦截,躲追击,一气呵成。
“这边!这边!快!快!”突然,荒村北边靠田野一隅,有人影在黑暗里招手。
小林子狐疑,瞥了眼逐渐围来的近百追兵,转回头,还是迎过去。靠近一看,竟是青年小蓝。
“那个被劫为人质的女特警,怎样了?”小林子顿住脚步,把常月推给小蓝,但他还惦记着小李在镇医院里潸然泪下时的叹息声。
小蓝怔了怔,突然记起小林子曾在三里屯救过那个叫海兰的女特警,于是道:“被蛇头帮掳进王坑了,生死未卜。”
小林子深吸一口气,果然如此。他毅然转身,几经波折,掩护小蓝与常月逃到对岸。
他绕了好一段路,在山溪对岸重新追上他们。彼时,一辆越野皮卡在田野边突然亮起大灯,发动机嗷嗷大叫,陈思进和小虹已守候多时。
小林子们上了车,陈思进猛踩油门。车子攀上斜坡,跃至山道里,一路狂奔。
这一段路,越走越窄,后方追兵却大量使用山地摩托,若再往前,他们的越野车终究会被追上。
小林子突然站起来:“扶着她!在进山口,等我!”
他一个探身,跳出尾厢,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皮卡横冲直撞,终在山溪两岸狭窄处,一头扎进石缝里,卡住了。
常月神情恍惚,惊魂未定。陈思进与小虹好不容易爬出驾驶室,与小蓝一起,带上小林子的装备,扶起常月,往山里逃去。
“她是……”
“大概是部队医生吧。”
“那真的是沈林吗?他的身体复原力……这,不像人类啊!”
“老头说过,那家伙拥有异于常人的本领,所以我才说,可以押他一把。”
是的,他们仨当时设计逃出营帐,破坏哨灯,偷车,断桥,设障,妨碍自己人追捕小林子——说不好听的,他们已犯下叛逃罪、藏匿逃犯罪以及协助嫌犯逃跑罪。他们有各自的理由,但目标都一致,赌注都一致,却全押在小林子身上了。
“那、那个人,是叫沈林吗?”突然,一直惊魂未定的常月,终于张口,“小林子……沈林?”
此时此刻,四人都蹲在离进山口不远的一块大石旁。借着模糊的月色,他们无法看清常月的脸,但都齐刷刷地盯向她。
顿了好一会,小虹拉起常月的手,轻声回答:“是的,真名沈林,外号小林子,是个古董鉴定师。”
常月一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开来。她把头埋至膝间,喷涌而出的泪水全洒在鞋子上,发出嘀嗒响。
终于找到他了!终于找到了!常姬姐姐,我终于找到他了!找到他了!找到了!呜呜呜……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最后,陈思进靠过来,轻拍两下常月的肩膀,安慰道:“妹子,没关系的!误入那小子歧途的,绝不止你一个。他就那德性,你就当此前是瞎了眼、踢了驴屁股,以后多注意这样的大骗子就行。他那副嘴脸,那屌丝样,就一典型的大渣男!”陈思进满腔过来人的调子。
“陈思进!你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小虹不禁怒道。
“哎!哎!我说的是事实呀!”陈思进没有示弱,“我可没他那么狼心狗肺,妹子糟蹋一个又一个!还一脚踏两船!就不是人!我什么时候试过一脚踏两船了?!我可特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