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维琪Vicky

1.

清晨下了一场雨，带枝夏出门的时候，路上湿漉漉的，枝夏兴奋地跳向她眼里发着光的小水坑，溅起的每一朵水花里都和着她铃铛般清脆的笑声。

已经是冬天了，隔壁小区院子里仍有月季在盛开，红的，黄的，粉的，花瓣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南天竺枝头上结着一簇一簇红豆般的小果实，路口花盆里的碗莲依旧在含苞，地上也有无数的不知名小幼苗在冲出土壤，旺盛生长，让人有种置身春天的错觉。

如果知道严冬马上来临，如果知道不久以后就会被冰雪覆盖，它们还会这么不顾一切地在这个时节用尽力气去生长吗？

这可能就是我们人类纠结问题的模式，总是在遗憾过去，总是在担忧未来，但对于植物而言，生命就是此时此刻，无关过去与未来，就是我在这里，我就安然存在。

这几年，开始喜欢观察四季，你会发现很多纠结的问题，都能从自然里找到答案。

每一种生命，都在跟随季节，时机到了，就努力盛放，季节过去，就收敛枝叶，风来了，就随风起舞，天晴的日子，就静默伫立。

就像这几天已经看不见满树金黄的银杏树，看不见阳光下金灿灿的叶子，看不见风起时叶子悠然飘落的诗意，只剩下光秃的枝干，但你知道，来年秋天，胜景会依旧。

这世界，变是永恒，没有一种状态会永远存留，不管是内力，还是外力，总有一种力在驱动变化的发生，推动着一切往前走。

就像如今看来，2019年以前的日子，我们所享受到的自由、繁荣、开放，以及每一个平凡的日常，都是那么珍贵，我们曾以为那种日子会永远持续，却不料，如今它们就像珍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般熠熠生辉。

三年了，我们都被这漫长的、无止境的疫情所捆绑，像沾了满身的泥淖，困于其中，日渐疲惫，也被它消磨得没了耐性，没了热情。

好朋友说，她感觉现在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也有人说，感觉自己对生活失去了欲望，近来，我也总是没来由地陷入一种悲观思绪里，因为看到了很多被淹没的无助的呐喊，因为对未来能否变好充满质疑，而去思考一些过于宏大的命题，可是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普通如你我的人，这种思考带来的结果也只是徒增烦恼，让自己深陷无力感的漩涡。

我们感到无力的原因，是我们在失望，是对于失去掌控的生活失望，更是对于未来会不会变好失去信心。我们总以为它马上就要过去了，但捱过了一年又一年，它更来势汹汹。

但你要相信，再怎么难捱的日子都会过去，这种状态，不会永远持续，用自然的角度看，四季更迭，周而复始；用历史的角度看，时代总是摸索着，有时候高歌猛进，有时候偏离航道，但总体趋势永远是向前。

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步上正轨。

2.

过于宏大的叙事会让人觉得空洞，因为生活本身是具体而微的。

就像对于枝夏而言，更重要的，是我和候先生为她营造的这个小环境，是不是能够及时满足和回应她的需求，能不能高质量陪伴，是不是足够包容和自由，这些因素对于她而言，远胜过外界的变化，虽然，在这一年半里，没带她去远方旅行也的确让人遗憾。

远方虽去不了，还好我们还有绘本，还有家门口四季分明的景色。

春天的时候带她去看草地上成群的牛和羊，夏天的时候带她去河里踩水玩沙，秋天的时候带她去看落叶和打翻了调色盘的大山，冬天的时候躺在雪地里感受雪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再给她的小手里塞个雪球，看它在手心里融化成水。

在我的认知里，真实的体验就是最好的教育，很多时候我都是“无为”的，就是只提供给她环境，剩下的，她自己去探索，没有计划，没有要求，也不去期待，在保护好她的情况下，给她尽可能少的干预和说教，让她跟着自己的内在节奏去成长。

就像每天早晨，我们都会去河边看羊，她已经在听羊叫的过程中，学会了很精准的“咩……”的发音，知道了山羊有角，有一天，我们还看到那五只羊排着队穿过了小河，就仿佛看到了某种动物在草原的大迁徙。

有一天早晨，心血来潮带她去大道尽头看千年银杏树，树上挂满了许愿的红布条，与满树的金黄形成强烈对比，淡黄色的银杏果缀满枝头，枝夏蹲在树下，大把抓起形状好看的银杏树叶，又在砖缝里发现了一颗银杏果，她抓了一把，瞬间汁液和果肉黏了满手，她闻了闻，知道了这种味道叫做臭，也知道了臭臭的果皮里面，包着白色的果实。

她吹过了蒲公英之后，看到绘本里里的蒲公英会假装去吹，看到公鸡会学它叫，看到下雨会让打伞，看到桃子会假装摘下来吃，看到小鹿不敢滑滑梯会给它加油。

就这样，在书本和生活互相参照的过程里，她的语言表达和逻辑能力迅速发展，她已经能够背诵常听的诗和儿歌，能准确说出绘本里每一种动物的名字，能把家人的称谓和名字来回切换，能明确表达出自己的需求。

她的成长每天都在让我们惊喜且惊叹。

她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安静的、高冷的小宝宝，而是成为了如今开朗活泼，爱说爱笑，会坚持己见，敢于去探索新鲜事物的小姑娘了。

而陪伴她的过程，也无数次把我从各种焦虑中拉回当下，就专注在那个时刻，享受于与她在一起时所创造出的每一种体验里。

3

晚上，吃完晚饭后她和爸爸在卧室看绘本，我在客厅，爸爸问她妈妈呢，她就立马滑下床跑来客厅，看到我后立马满眼笑意地扑向我怀里。

然后说：“走吧，妈妈。”

“去干嘛？”

“摇摇车。”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每晚的例行散步。

这几天已经明显有了寒意，路上过路的行人零零星星，摇摇车也空荡荡地浸没在夜色里，枝夏爬进她每次都会选的那个摇摇车里，盯着远方出神。

坐完之后，喊着“妈妈抱。”

在平坦的空地上，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枝夏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撒开我们的手说：“爸爸牵妈妈，妈妈牵宝宝。”

然后拉着我的手放进爸爸手里，然后一脸满足地跑到了另一边牵起我的手，开心地左右歪着头，走了几步，就跑去地砖所画的圆圈中心，坐了下来。

候先生说，“我们去吃点关东煮吧。”他前两天在微博写，“初冬容易爆发季节性紊乱情绪，夜晚路边摊可短暂治愈这种精神内耗。”

我故意说，“我不想吃，今天吃的好饱的，而且最近又贴了好几斤秋膘。”

然后，他拉着我的胳膊用他的惯用口气撒娇说：“我不管，走嘛走嘛，少吃一点。”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憨憨地笑了起来。

大男生撒起娇来，有种笨拙又憨萌的可爱。

于是，我们就走到了店里，老板娘笑意盈盈走过来，给枝夏打着招呼，枝夏喜欢这个阿姨，追着她“阿姨，阿姨”叫个不停。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就端了上来，柔滑的宽粉，冒着香气的辣椒红油，炒好的花生粒，裹满汤汁的豆皮油麦菜，这些简单的食材混合在一起，就是人间那让人欲罢不能的烟火气。

回家的路上，候大夫跟我说起什么时候能带宝宝一起去上海的迪士尼，或者去趟成都重庆也好呀，我们一边憧憬一边叹气，可能带着枝夏去，又是不同的体验了吧。

枝夏指着天空中说：“小星星”，它好像每晚都在那里孤独地闪耀。

我也由衷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我喜欢的，平淡又幸福的日常。

4.

前几天因为给友人推荐的缘故，又读了遍《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它已经在我读书清单里出现了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它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这次读，打动我的段落是，牧羊少年在穿越沙漠，寻找金字塔的路途中，在孤独与面对未知的恐惧里，与自我，与万物对话的过程。

“此刻你在沙漠里，因此你要潜心于沙漠之中。沙漠和世上其他东西一样，可以用来理解世界。你甚至不必理解沙漠，只要观察普通的沙粒就行，从中你可以看到天地万物的神奇之处。”

还有在赶路途中，他们遇到了部落之间的战争，而不得不停下来等待的日子，有一个赶驼人边吃椰枣边对男孩说：“我现在活着。当我吃东西时，就只管吃；当我走路时，就只管走。如果必须去打仗，今天死还是明天死对我都一样。

“因为我既不生活在过去，也不生活在未来，我只有现在，它才是我感兴趣的。如果你能永远停留在现在，那你将是最幸福的人。你会发现沙漠里有生命，发现天空中有星星，发现士兵们打仗是因为战争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就是一个节日，是一场盛大的庆典。因为生活永远是，也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

生活永远是，也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

而这一刻体验如何，可以由你的心境来创造。

这就是我想分享于你的，在这个充满无常的时代，不论外界如何，生活永远向前，更大程度上决定我们幸福度的，是我们决定怎么度过这一刻。

愿你也能看见你生活里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