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如果要写小说,那么她必须拥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金钱,另一样是一间自己的房间。
心灵、身体和大脑共同组成人类的躯壳,它们浑然一体,不能独立存在,这种状态就算再过一百万年也不会改变,因此,对于一场优质的交谈来说,一顿好饭的作用非常重要。少了一顿好饭,人就不能好好思考,好好去爱,好好睡觉。
面对深不可测的世界,我一个人显得如此孤独。
镜子里的自我形象无比重要,因为它满足人们的虚荣心,刺激人们的神经。没了它,人就没了生命力,像一个瘾君子没了可卡因。
大部分时候,物质条件都会阻碍写作,外面有狗叫,家里有人扰,钱还得挣,身体还不好。比这些更难克服、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个世界如此冷漠。这个世界并没有请你来写诗、写小说和历史;它不需要这些。
如果你闭上眼睛,把小说看作一个整体,就会发现这种造物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我们的生活,虽说经过了无数简化和变形。
罗彻斯特先生的形象是在黑暗中描绘出来的。我们能从中感到一种恐惧,就像我们常常感觉到一种压迫产生的刻薄,一种激情之下压抑的痛苦,一种感染了整本书的敌意。那些书很好,但却一阵阵地痛。
对将来的女性来说,物质条件至关重要。书必须在某种程度上适应人的身体条件,甚至可以草率地说,女性写的书应该比男性写的书更短更紧凑,结构要清晰,不用进行长时间集中且不间断的写作。因为她们总是受到干扰。
我又看了看书架。上面有很多传记:约翰逊、歌德、卡莱尔、斯特恩、库珀、雪莱、伏尔泰、布朗宁和其他很多人。我回想这些伟大的男性,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倾慕女人,追求女人,和女人一起生活,向女人倾吐秘密、示爱,书写她们,信任她们,表现出一种对几个特定女性的需求和依赖。我不敢肯定所有这些关系都是柏拉图式的,威廉·乔因森—希克斯爵士就会否认这一点。但如果我们坚持说,杰出男性从女性身上获得的只有安慰、奉承和生理快感,那就大错特错了。显然,他们获得了一些同性不能提供的东西;我们无须引用诗人的狂热诗句,就可以确定这种东西是对男性的促进,对创造力的补充,它们只能从异性身上获得。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两股力量,一种是男性的,一种是女性的;在男性的大脑中,男性力量比女性力量更占优势,在女性的大脑中,女性力量则比男性力量更占优势。这两种力量彼此和谐,形成了精神上的合作关系,一个人的内心才会处在正常和舒适的状态。对于男性来说,他脑中女性的那部分依然发挥着作用;对于女性来说,她和自己心中的男性也有交流。柯勒律治说,伟大的心灵是雌雄同体的,他说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只有实现了这种融合,心灵才能得到充分的营养,发挥自己全部的能力。
作家的大脑必须完全放开,我们才能感觉到他完整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经验。大脑必须自由,必须宁静,没有一个轮子吱嘎作响,没有一星半点的光,窗帘必须拉严。我想,一个作家体验一件事情之后,他必须躺下来,让自己的大脑在黑暗中庆祝它们的结合。对于他脑中发生的一切,他一概不能看,也不能质疑。他应该去摘下玫瑰花的花瓣,看着天鹅静静地漂在湖面上。
我希望,大家无论通过什么方法,都能挣到足够的钱,去旅行,去闲着,去思考世界的过去和未来,去看书做梦,去街角闲逛,让思绪的钓线深深沉入街流之中。
有时候,现实太遥远、太斑驳,让我们难以看清它的本质。凡是被它触碰到的,都会定格并成为永恒。当岁月的皮囊被丢进树篱,剩下的就是现实;它是往日的留痕,是我们的爱与恨。
我想说的很简单、很平淡:没有什么比做自己更重要。如果我能把话说得更漂亮,我要说,别做梦了,人不能影响其他人。要思考事物本身。
等我们有了一年五百英镑和自己的房间;等我们养成了自由的习惯,勇于写下自己心中所想;等我们稍微逃离公用的起居室,学会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人与现实的关系看人;等我们学会从事物本身看天、看树、看一切;等我们越过弥尔顿的亡灵,再也没有人能遮挡我们的视线;等我们面对现实,因为这就是现实,我们没有臂膀可以依靠,只能自己前进,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而是人和真实世界的关系,等到那时机会就来了,莎士比亚死去的诗人妹妹就会唤醒她沉睡的躯壳。她会像他哥哥那样,从默默无闻的先驱者的生命中汲取力量,然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