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常常说起年轻时候,谁也不怕,指哪打哪,说到这里,总要恨恨的说一句,要不是有了六奶奶那个老娘们牵挂,东北这疙瘩,哪有后来什么乔四爷。
六爷怀念当年的时候,总是昂着头,望着天,怀里都趴着那条金毛,一脸的荡漾。
六爷确实不平凡,看起来和别的老头不一样,一把年纪的人,闲下来都去跳跳广场舞,六爷不去,嫌聒噪,恨恨的去了松花江更聒噪的地方吃烧烤。
我遇到六爷的时候就是看到六爷吃烧烤,六爷不坐,蹲在铁皮长椅上,没事就挠挠裤裆。对面趴着他的金毛狗子,扯着嗓子喊:‘来50串板筋,不放辣椒面’。板筋到手,先撸30串给金毛,看狗子吃高兴了,自己哈哈一笑,才开始吃。我看六爷神采飞扬,叫声大爷,敬了杯酒,六爷因此训了我十分钟,最后我算是明白了,叫他不能叫大爷,要叫六爷,我恭恭敬敬的端了哈啤,叫了声六爷。六爷哈哈一笑,喝了口二锅头说:‘小伙子好’,哈哈一笑,随手把板筋的盘子转向我,我一时惊愕,不知道这是给金毛吃还是给我吃,不免尴尬,就叫服务员再上50串牛肉。六爷又扯着嗓子喊话:‘不加辣椒面。’
六爷说年轻时候自己走南闯北,谁也不怕,说到这里,恨恨的说一句,要不是你六奶奶那个老娘们牵挂,我早就功成名就了。六爷不是吹牛逼,六爷是有真功夫,六爷父亲从南方逃荒,跑到东北,生了六个孩子,饿死了五个,就六爷活了下来,长得还特别结实,六爷知道家里困难,从小就学会出去打别的小朋友抢吃的,偷鸡摸狗扒粮食,钓鱼摸虾啃树皮,十八般养活自己的功夫无师自通。
一晃十来年,六爷去工地打工,那时候包工头都是恶霸,也没有媒体曝光啥的,算了算扣了工资,搬砖穷苦工也没得办法,六爷不怕,六爷去找工头,缺了一分钱就要杀人,气势摆出来,工头就软了。给了六爷缺的工钱,六爷不依,硬要把所有人的都要齐,工头带了十来个壮汉要收拾六爷,六爷站着不动,一拳一个全部打退,谁也近不了身,工头带着人拿板砖,六爷不退不让不避,扯手去工地上拿起螺纹钢,耍起来虎虎生风,俨然太极枪的路数,十几个壮汉硬是不敢下手。
后来工头带人趁着六爷去洗澡时候找事,专挑六爷光屁股时候打,六爷不怕,左手扯掉莲蓬头,裹了浴巾,挥舞起来当流星锤耍,右手还拿了个牙刷,走近了的人就给戳一牙刷。后来警察来的时候六爷还光着屁股洗澡呢。六爷嘴巴咧着笑开了花,扯着嗓子和警察解释:因为怕出人命,窗户上那截钢筋水管没敢拿。
六爷天不怕地不怕,在局子里认识了个江南妖精六奶奶,警察局里一枝花,这淮扬姑娘冲六爷柔柔的一笑,六爷脑子一傻,啥都交代了。
六爷自从娶了六奶奶,日子过的不舒服起来了。以前,说喝酒喝酒说打架打架,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刘奶奶在家,喝酒最多三口,打架六奶奶亲自去抓,淮扬姑娘的厨艺施展起来,糖分足够,辣椒没有。六爷就这么一天天从一个暴脾气慢慢被淮扬姑娘磨成了笑面老翁。六爷说起来,恨恨的喝了大口酒,要不是记挂着这个老娘们天天在家,我怎么也都腥风血雨闯江湖了。
六爷总是在骂六奶奶,放佛就没有啥优点,对了,六爷惟一一次夸了六奶奶,那是是六奶奶接孙子放学的时候,六爷的孙子小六子从小看刘爷爷虎虎生风,胆子特别小,在学校里被欺负了也不敢吱一声。被欺负的多了,在家被打出青淤了才肯说,刘奶奶头一次发飙,第二天带着小六子杀到幼儿园,练起警察学校学习的女子防身术,大风起兮云飞扬,一腿一个小朋友,指哪打哪,当然是小六子指,六奶奶打。
六爷就夸了六奶奶这么一次,还里里外外恨恨的带着骂了好多次:可惜死的早,死的太早,老娘们不懂事,死的太早了。
六爷不喜欢说这些,六爷还是喜欢说说自己年轻时候的风光,走南闯北,指哪打哪,说到这里,总会停下来恨恨的说:要不是有了六奶奶那个老娘们牵挂,东北这疙瘩,哪有后来什么乔四爷。
如果你也喜欢晚上在松花江跑步,遇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带着一条金毛,吃串不妨辣椒面,撸串从不忘狗子的话。
一定要记住,不能叫大爷,要恭恭敬敬的叫声‘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