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瑕到来
当然选美女只是个名头和形式,是做给四卿看的,如今的公孙骄也不可能安排给三万名士卒每人都发个老婆,他不可能把资源全浪费在解决队伍后勤问题上,段干木晓得此关节便闹得郑卫二国人人皆知,天下都闹得沸沸扬扬,虽装作选来选去,也不过只给九百名侍卫老人找到了美眷罢了。
只不过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选美的事儿晋国国内的正卿智瑶和次卿赵无恤都觉得君上够荒唐,居然连侍卫们的妻子都抢,实在天生是当昏君的料。而公孙骄这段时日确是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首阳山来的文士们的培养,并不是所有懂六艺的都能当谋臣,孔子教徒三千才有七十二贤者呢,他得帮着田子方给文士们分配在军中的职务,虽然这些职务只是训练期,可毕竟马虎不得;另外一方面他还得跟踪侍女小夜的铸造新式铜钱的进度,当看到第一批二十枚样钱之后公孙骄拿着一文铜钱欣喜若狂,自己能将历史提前了几百年,能不激动么?
公孙骄抽出空来兴冲冲跑到桑林找华息子时,却发现华息子对他不理不睬,只一个劲儿地在树上采桑叶,姿势虽然优雅动人,目光却冷的能杀死人,公孙骄还兴奋地在那自顾自地说着:“息子姑娘,你知道么?如今只要我们铸出这种外圆内方的制钱出来,不出半年,中原列国便都会改用它来交易!”
华息子一手拨开眼前的铜钱样子,极为冷淡道:“把阿堵物给我拿开,你啊,还是过于好高骛远了,郊野之地大都是以物易物的,各国只有城邑和国都才用钱币交易的!”
公孙骄没想到古代商品交易这么不发达,不过即便用钱币交易的地方不多,一种方便的钱币流通垄断了金融市场获利还是非常丰厚的,身为古代才女的华息子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儿的历史意义有多大,遂道:“即便如此,那我也可以将手头的钱货翻上一番了,哈哈!”
华息子端起桑叶就往回走,冷冷道:“哼,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天天想着淫人妻女当昏君么?”
公孙骄本来也不想让华息子知道自己在替士卒们找妻子,可也没想到流言居然传成了这个样子,他需要靠着这个流言骗过四卿,因此也不想解释什么,便深情望着华息子道:“息子姑娘,我不是那样的人,请相信我好么?”
华息子幽幽道:“你可是尊贵的一国之君,民女又怎么敢质疑君上啊,何况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公孙骄辩解道:“息子姑娘,我在成周便与你相识了,是你让我走出人生最困顿的时刻,我一直把你当最好最好的朋友,可你为什么宁肯相信那些流言却不愿相信我呢?”
华息子以前在成周之时倒是对面前这个男子心动过,而且在王野邂逅让她很是珍惜,因此便怀着一腔热心来帮他劝桑,其实还是想默默守在他身边。可没想到这才几天便听到公孙骄抢士卒妻女的传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便是他曾经想要托付终身的男子,看似忙于公务,实则男盗女娼,实在是可恨,她也曾数次想过要一走了之的,可又狠不下心来,因此道:“若一人如此说我自然会信你,可天下人皆如此说难道是天下人都错怪你了?”
此时,宅阳郊野之上,一骑马车飞奔而至,只见一袭红衫闪出车来,脆声嚷道:“君上哥哥,我来找你践行婚约来了,可一路从绛都路经周地,听到的都是一些说你不好的消息,你真的令我好失望!”
公孙骄这才看清是赵无瑕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华息子吱呀一声便关了房门,并在里面幽幽道:“这才多大一会儿,又一个情妹妹出现了,公孙骄,流言果然没有冤枉你,送客!”
“无瑕妹妹,你在绛都之时便处处追着我跑,现在我都逃到国境了你还是要践什么婚约,可我儿时真的只是一时口误啊!”公孙骄对赵无瑕埋怨完后又拍门道,“息子,诸侯一娶九女,可我才娶过一个啊,即便与无瑕妹妹有婚约你也不该如此恼我啊?”
片刻之后,只听得华息子冰冷的声音传来:“我没有恼你,只是今日采桑过多,身子有些乏了,请不要再打扰我的清静了好么?”
公孙骄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人言可畏,今天要是再解释那可是越描越黑了,便扭头打马就走。赵无瑕也觉得自己一来就惹事,真是过意不去,便从马夫手中抢过马鞭,疾驰追来:“这个息子姑娘居然还将君上哥哥拒之门外,让无瑕替你教训教训她!”
公孙骄本来只是有些不快而已,傀儡国君哪有什么资格敢奢谈爱情,他对自己的命运是太了解了,正琢磨着如何将手头这三万兵丁短期内练成一支强兵呢,赵无瑕却在耳边聒噪要教训息子姑娘。本来孟姒背弃自己与智伯有染一事就如同一把利刃插入公孙骄心中,如今刚重遇息子心中燃起那丝火苗今日却又被无情地浇灭,原来强自压抑的内心霎时有些难以自持,再也无法保持平时的良好素养,对赵无瑕呵斥道:“你能不这么烦人么?”
赵无瑕却觉得无比委屈,自己在赵家从来没人敢惹,又素来刁蛮,如今两小无猜总角之交的君上哥哥又不留情面斥责自己,自己本来是想替他出气的他却不领情,眼眶一湿喉头哽咽道:“阿骄哥哥你变了,小时候无论我惹了什么事儿,即便是父亲、哥哥都不要我了,你都会挺身而出保护无瑕的,可如今我千里迢迢从绛都赶来看你,你却对我冷冰冰的,我难道就这么让你讨厌让你烦么?”
公孙骄心里本来就多疑,总忌惮着朝中四卿,虽然也情知赵无瑕只是一个生活在梦幻童年中长不大的小丫头,可人毕竟要长大,梦总有一天要醒来,遂对赵无瑕倾诉道:“无瑕,你会长大的,人生有很多变数,一句童言不可能决定你一生的命运,你何必如此痴迷将希望托付给一个不值得你托付的人呢?”
赵无瑕平生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以前还以为君上哥哥只是国事繁忙没空找自己玩,可他宁肯对一个小侍女蒲姬动情,宁肯与先君夫人孟姒在一起却不愿接纳自己,如今孟姒声名狼藉了她满以为自己便能得到君上哥哥垂青了,这才从家中偷偷跑到千里之外的宅阳,可如今又凭空冒出来一个来路不明的息子姑娘,而且为了息子姑娘君上哥哥居然斥骂了自己,如今又如此直白得拒绝了自己,顿时泪如雨下,放声痛哭起来。这一次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就连父亲过世,外甥弄丢都没有这么伤心过。
此时巡城归来的侍卫统领豫让见到此状,忙上前不停劝着赵无瑕,公孙骄也觉得心下内疚起来,可又不晓得如何开口,他平生最头疼的便是劝女人,因此只礼貌性的劝过后道: “无瑕妹妹,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一个纯真的小妹妹,就好比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可是我在成周当了八年质子,我经历了太多太多。如果就这么当一辈子质子我不必承担如此大的压力,可自从渡过大河第一脚踏入晋国土地之时起我就不再是你原来的阿骄哥哥了,也无法去做你当年的阿骄哥哥了,君兄无缘无故被驱逐出境,又莫名其妙横死道边我能不感到惧怕么?”
赵无瑕哽咽道:“你不用害怕我二哥,他最和善了,绝对不会同正卿智瑶一般目无君上的!”
公孙骄心道历史上的赵无恤被赵国人尊称为赵简主,在史书里的他可是神一般的人物,就连韩非子的文章里也对他推崇备至,虽然开国之主很有可能被后人溢美,但的历史告诉自己不能轻信赵无恤这个人,因此坦然道:“无瑕妹妹,你二哥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能与智伯抗衡的赫赫赵家家主要真是谦谦君子恐怕早死了十次八次了。或许你根本看不到赵次卿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许我说的你根本就不信,可毕竟我与他立场不同不得不防。”
赵无瑕辩解道:“即便我二哥对你有敌意,可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你难道连我一点也不信任么?”
公孙骄道:“我信任你,可婚姻毕竟是结二姓之好,你代表的是整个赵家,将来若是你二哥与我作对,那对娇小的你来说会是一场灾难,我不想你将来有一个悲剧的人生,你明白么?”
赵无瑕道:“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喜欢的是阿骄哥哥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背后的权势,我不是二哥的一枚棋子,我代表不了整个赵家,我只是我自己而已!”
公孙骄凄然一笑道:“权势?我如今还有什么权势,只不过是一条在绛都无法立足的丧家犬而已,我现在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的性命罢了!”
赵无瑕还心存一丝希望:“那阿骄哥哥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可好?”
公孙骄道:“成王败寇,天下谁敢收留我这么一个落魄公孙,谁又能收留我?即便有国家收留,也只不过是将我看成一枚分裂晋国的棋子罢了,他们若有一天发现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或者四卿给的价码高他们随时会选择出卖我,君兄出公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的命运早就注定要逆流而上,从绝境中苦撑待变,杀出重围,哪怕有一天我失败了定会自刎以谢天下,至少我也曾经奋斗过,战斗过,身为一国之君的我是不会重蹈先君覆辙的。原谅我,无瑕妹妹,此生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赵无瑕痛苦万分,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生在四卿之家,为什么我生来就不能和君上哥哥在一起?”
公孙骄劝慰道:“你永远是我的无瑕妹妹,我永远你的阿骄哥哥,无论今后赵家何去何从,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一定会兑现童年那个小小的诺言,可娶你却是不能了。”
赵无瑕淡然道:“是我无理取闹了君上哥哥,我明白你的苦衷。既然如此,我宁肯终身不嫁!”
“等你长大一点,自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刻骨铭心的痛总有一天会化为无形,时间会冲淡这一切的!”公孙骄心道怎么劝来劝去成了这样的局面,遂打趣道:“比如,我身边的侍卫统领豫让人就很不错嘛!”
赵无瑕顺手拔起公孙骄腰上的佩剑,厉声道:“我说过不嫁就不嫁,君上哥哥我们无缘在一起我已经认命了,你要是再逼我嫁给他人我现在就自刎在你面前,或许我唯有一死才能在九泉之下常伴在你左右。”
豫让一个暗器打下,佩剑当啷掉落,赵无瑕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公孙骄上前道:“无瑕妹妹,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我扶你回去歇息吧,或许休养一阵你会好些。”
赵无瑕舟车劳顿上千里,情感又遭此大变顿时如同得了一场大病般虚弱不堪,任由公孙骄扶着上了马,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身处城中一间内室里,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只听得公孙骄临走前叮嘱侍女要生伺候,要是得闲日后让自己跟着伯牙太傅去列国游山玩水放松放松。赵无瑕心道君上哥哥毕竟对自己还是很贴心,她终于有些释然,遂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