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是妹妹的同学。
15年前,她们考进同一所18流的大专院校里。
妹妹提起阿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阿茹能由土鸡变凤凰,她会飞得很高!”
阿茹就这样强势入驻我的心里,我的女性朋友不多,她是我真正的女朋友。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一样,阿茹出生“在那遥远的小山村”,然而残忍的现实往往把美丽的歌词击得七零八碎。
第一次和妹妹跟着阿茹回她“小山村”的家是14年前,那是她们大二的暑假。
见到阿茹家的房子那一刻,我深深地被震住了!
房子在一棵大榕树旁边,黄土堆砌起来的墙上有很多拳头一样大的裂缝,凿了几个32开书本一样大的洞洞作为窗口,屋顶像一把厚厚稻草铺成的“大伞”。
从低矮的门口走进屋里,有一张由几块木头拼凑而成的说不出形状的桌子,旁边摆放着十几个高低大小各不同的木凳子。
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坐在凳子正喝着比水稠不了多少的粥,还有几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坐在地板上啃红薯。
“我们家兄弟姐妹一共十个呢。”正当我看着一堆孩子要惊掉下巴时,阿茹笑着对我说,“两个姐姐在外地工作,我是老三,下面有六个妹妹,最小的是弟弟。”
“九朵金花一条龙,正好十全十美呢。”我怕自己的表情让她尴尬,便开了个玩笑。
“我父母都是穷苦人,那个饿死人的年代他们都不能读书,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也怪不了他们,父母养我们很辛苦,骄阳似火的中午还在田里劳作。”阿茹缓缓地说。
她丝毫没有没有“超生游击队”家庭中那种女儿对父母的责怪,淡淡的话里全是对父母的感恩、体贴。
我听得很心酸,穷不全是他们的错。
“我父母没像村里许多人那样逼女儿早嫁换取礼金,也没阻拦我们上学,只要自己挣够学费就行,我们都是一边帮着父母养鸡养鸭干农活挣钱,一边饿肚子上学。不过只要能读书就会越来越好。”阿茹说这话时,眼里有满足、有幸福、有希望。
我在一个重点学校长大,享受很多上学的优势,不知道竟然有人为了赞学费,一整年都在饿肚子,吃不饱面黄肌瘦的还要边上学边干活挣钱。
阿茹在这种情况下能考上大专已经十分了不起。
更了不起的是阿茹的生活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越来越好。”
大专毕业后,作为18流大专的佼佼者,阿茹应聘进入了一家大集团。
我打电话祝贺她:“阿茹,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轻松地生活了。”
“现在我不想轻松,我想挣更多的钱,让父母不那么辛苦,能赞助妹妹弟弟学费让他们能专心的学习,这样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阿茹这么说,也这么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奔跑在挣钱和学习的路上。
刚工作的那两年,阿茹经常晚上下班后就去摆地摊,收摊回到家都半夜十二点了,还要学习一两个小时。
我有点替她感到难为情,“阿茹,现在你好歹是大集团的白领了,摆地摊太不体面了!”
“现在对我来说体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摆地摊挣的比给别人打工多,我能给家人的就更多,时间上也更灵活,我能更方便地学习。”
“阿茹,别太苦了自己。”我真的很心疼这个懂事的姑娘。
“你也别瞧不起我要钱不要命,不是我拜金,而是这个现实的社会光讲情怀是不够的,父母病了需要钱,弟妹上学需要钱,我只有拼命挣钱才能让家人过得更好。”
其实,我真的从来没有瞧不起她,我很清楚她一个单身姑娘却拖家带口地活着,她的人生不容易,但我从没见过她叹气,更没见过她退缩,我做不到阿茹那样,劳累了一天,半夜三更还不停地看书,自考本科,学习各种技能。
那时我在电视台工作,在最热门的新闻部,装得很高大上,自认为很优越。
我的这种自我优越感,在见识了阿茹的拼命后,被彻底歼灭,我心里觉得阿茹是真正的生活的强者,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始终面带微笑前行。
拼命挣钱的阿茹同时也拼命学习,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前我没有机会全心地读书,只考了个不好的大专,但一切都还可以补救,每天少睡两个小时来看书学习,这样会让我以后走得更顺利。”
二十出头的阿茹对人生百态看得很透彻。
“不读书没文化就在某个领域很成功的例子是有,但在这个需要知识需要技能的时代,这样的例子会越来越少,读书学习仍是大部分人特别是我这样的穷人的最好出路。”
阿茹工作两年后给我电话,“姐,我从A集团辞职了。现在自己代理一个品牌产品。”
对于阿茹从A集团辞职,我并不感到奇怪,虽然A集团薪水不错,但阿茹想照顾到一大家子,那点薪水显然不够。
自己代理品牌,有人赚得盆满钵满,有人赔得连本儿都没了。
回报高意味着风险大。
我有点替阿茹担心,“代理品牌的水那么深,你摸清门道了吗?”
“这两年我每天熬夜学习了挺多代理的相关东西,也到一些品牌店兼过职,交了几个做代理的朋友,有些眉目了才开始。”阿茹对我说得很详细,她当我是很好的朋友。
但我这个朋友在她做代理期间,几乎没帮上什么忙。
我对这一行一窍不通,也没什么相关的人脉,我只能经常打电话给她一些安慰和信心。
正应中了那句话-------万事开头难。
阿茹经常没空接我电话,我看她回信息的时间,通常已经半夜两三点。
我经常对她说:“别这么不要命,赚钱也要注意身体啊。”
阿茹总是笑着淡淡地对我说:“只是开始会难一点而已,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自己创业,怎么可能“难一点而已”呢?
我从别的朋友那里了解到,阿茹遇上过各种各样的社会病:同行的倾轧、“衙门”的刁难、客户的无理……
我从没听阿茹抱怨过,她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慢慢前行。
阿茹从没向我推销过她的商品,我这个她心目中的好朋友连她的商品都没买过,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常年穿着“淘宝秒杀T恤”宅在家看书,不爱逛街,不爱购物,电视台同事调侃得最狠的一句话是:“你估计是在尼姑庵里受过培训的。”
阿茹把生意和朋友分得很清,并不因为我从不买她的东西就废了我这个朋友,反而用玩笑开导我,“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我的生意做得大,看不上你这种小客户。”
阿茹的玩笑一语成真。她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
我不清楚阿茹代理了几个品牌,做到几个广西总代理,我从朋友那里得知,她代理的品牌下面有几百家门店。
我们都在忙着各自的生活。
3年前,阿茹一家三口到西安旅游,专程到家里看我。
当时的我,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半岁的孩子和先生的暴脾气,我没能招待他们一家,有朋自远方来,我连口热饭都没让他们吃上。
我满脸的愧疚,而阿茹就像以前那样,淡淡地笑着对我说:“自己人,别讲究那么多,带孩子辛苦。”
她一如既往地体贴别人,做人做事都无比精彩。
我认识阿茹15年,无论任何处境,她从没抱怨过,从没退缩过,生活里的所有磨难,都不能阻拦她前行的脚步。
阿茹常说:“出身不是问题,学历也可以提升,只要肯努力,一切都来得及,只要愿学习,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写完这篇文章,我发微信对阿茹说:我想你!
阿茹发来一张全家福,他们十姐弟拥簇着满脸幸福的父母,站在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前,旁边是那棵熟悉的大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