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我的记忆里是片段的,是五彩缤纷花布角,是那夏日里在平台上乘凉的微风。说起童年,我印象中最深的是荣成老家那个有着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的小院。小院前那条清澈的小河。河边那光滑的青条石,还有那咕咕的流水声。
小时候父母双职工,母亲是山东支边青年,父亲是转业官兵,工作积极,都是单位里的优秀。工作很忙很累。我3岁时有了妹妹,他们就更忙不过来了。母亲写信回老家有些诉苦。姥爷就把我从黑龙江接回山东荣成老家,我当时戴着一顶天蓝色毛线帽,做上火车跟姥爷从冰天雪地的黑龙江回到了荣成老家那个小山村。那顶天蓝色带着长长带子的毛线帽子是我小时候最初的记忆!
姥爷是名教师,印象中身材很高大,国字脸,鼻直口方大大的眼睛。长的很帅,写着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到过年邻居们都要请姥爷帮着写对联,不过他却很严肃,很少看到他的笑脸。小时我很怕他,总是离得很远。怕他让我写字,好在他住在学校,教学的地方离我们村很远,每周回来一天。姥姥是个个子不高,善良的小老太太,面色白净,干活麻利,笑起来声音爽朗。与人无争。姥爷回来她也很紧张,那响亮爽朗的笑声似乎也有了顾忌,说什么她都点头。姥爷就是他的主心骨!就是她的天。姥爷上班走后她又恢复她那爽朗的笑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花生辣椒酱
姥姥能吃辣,每到秋天花生成熟辣椒红了,姥姥都要推辣椒酱,红辣椒,花生炒熟放上盐用小石磨推出辣椒酱又香又辣,青萝卜切成片上锅蒸熟,沾着辣椒酱,就这刚出锅的饼子我和姥姥吃的挪不开嘴,我能吃辣大概就是那时练出来的。出工回来的小舅看着我被辣的直撕拉还不停嘴的吃,骂我是彪子,彪子是我们村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见着小孩就骂,嘴里一会不停说。不知说些什么,我们都叫她彪子,还远远的拿石子丢她。骂我是彪子,我气的直哭,姥姥拿起笤帚追打舅舅。我才破涕为笑。
那一包碎花布
我们村离镇子3,4里地,每隔10天有一个集,附近村子里的人都要去赶集,有带上自家攒下来鸡蛋,园子里产的青菜去集上卖,赚点零用钱,又买回家里的必需品。赶集对当时的村里人来说是最大的乐事。那时大人小孩都盼着赶集,我那时5 6岁跟着大人跟不上,每次是舅舅用小推车推着我。姥姥屋里有个总是上着锁的柜子,柜子里放着大小不一用花纸糊的漂亮叵篓,还有花布包袱。姥姥的柜子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百宝箱。每次舅舅不愿意带我去赶集时,姥姥就拿出她的花布包袱哄我,让我在家,回来给我带好吃的!我坐在炕上打开包袱,里面是各式各样碎花布头,被剪成正三角形,正方形,是姥姥拼鞋垫用的,我把好看的挑出,然后拼出图案,那时姥姥的包袱是我的拼图游戏,守着这个包袱我能自己玩上一上午。晌午姥姥回来给我带回来用手绢包着海波罗。海波罗荣成叫撮撮,像螺丝钉,把底吧掰掉,从大头一吸肉就出来了,异常鲜美,是我的最爱,我又可以美美的吃上一下午。童年的快乐就是那么的简单!纯粹!
青石灰瓦
姥姥家的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一间正房,两间厢房,我们村的房都是青石条垒的墙,灰色的瓦,说它数一数二主要是因为院子里有姥爷精心嫁接的月季花,院门口的月季花能爬上了墙头。一年有三季月季花爬满枝头,院落姥姥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敞敞亮亮,所以姥姥家的房总是很美。夏天的夜晚,吃完饭,各家都到院外乘凉,树下铺上凉席,燃起艾蒿,女人们纳着鞋底张家长李家短聊的热火朝天,我则跟小伙伴们婶子堆看看,伯伯堆跑跑,跑累了躺在席子上睡着了。第二天我都不知什么时候姥姥把我抱回了家。那时每家房子都有一个平台,用于晾晒庄稼,我则愿意爬到平台上去玩,在那里可以看到很远,看到村口的路。到了秋天平台上摆满了地瓜干,花生米晾晒。地瓜干又甜又软,但姥姥总是看着我不让我上去,怕我摔着。跟姥姥挎着篮子去河边洗衣服是我又一大乐事,姥姥家不远有一条小河清澈见底,河边有光滑的石条,村里人春夏秋冬都到那里洗衣服,河水洗的衣服又干净又透亮,姥姥怕我乱跑总是在她旁边找一块石条让我洗手绢,我学着大人的样子,一边搓一边用棒槌敲,学得像模象样。洗的津津有味。
回东北
在老家一呆就是3年,我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娃,黑红的脸膛,一口荣成腔,当时和我最好伙伴是邻居婶子家的娟子,那时没有电话,联系只能通书信,大人们都说我父母在东北,哪里很冷!听姥姥说妈妈要来接我回东北上学了,我很高兴!果然有一天舅舅喊我,你妈妈回来了,走,去接你妈妈。我还有娟子跟着一帮大人后面往村口跑,跑到村口看到迎面一个梳着短发的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手里还领着一个标致的小女孩,我跑到跟前一看怎么不认识,舅舅让我喊妈妈,说那个小女孩是我妹妹,我一看不认识,掉过头就往回跑。家里来了客人村子里异常热闹!村里人们都来了,妈妈离开老家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大人们唠啊,说啊没完没了,我疯跑了一天,熬不住老早就睡了,半夜被尿憋醒了,一看身旁是村口见到的女人,我一下哭了,我要找姥姥!我要找姥姥!妈妈怎么哄也不行,没有办法她只能把我送到姥姥身旁,8我才消停。临近妈妈要回去的日子,我跟娟子商量我妈领我回去怎么办?最后跟娟子想到的办法是,到时我藏到娟子家水缸后面,娟子负责用柴草挡上,让她们找不到我,我就可以不回去了。临了没办法,舅舅说去送我,如果我不愿意就把我带回来。我还是同意了,回到东北我一直不肯叫妈妈,半夜醒来还是要找姥姥,过了大半年我才肯张开口叫妈妈,大人们都说我撅得像头驴。
自那以后 荣成老家那栋老房小院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青石灰瓦,小桥流水人家!但不知为什么总是灰色的,就像是黑白老照片一样。出现在我的脑海,萦绕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