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对大多数人来说最熟悉却又一下子不知如何描述的存在吧。于我便是如此,是很难挤出语言来描述,可一旦开启又无法抑制般不断涌出的回忆。
记忆里最早的家是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一张床,一台电视,一张饭桌,一张书桌,窗和一面贴着拼音识字画报的墙。一只闹钟,里面滴答游走着一个决定妈妈什么时候下班回家的东西——叫时间。
北方的冬天有暖气,很干燥,只记得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总听见妈妈洒水在地面上。屋里没有厨房,家家户户的灶台都在门口,一个水泥的台子,比我高。中午总有老爸系着围裙边炒菜边和隔壁同在炒菜的邻居们谈笑风生的身影。
说起来,最早的童年记忆更多的不在屋里,而在屋外狭长狭长的楼道上。
那时候住的楼每一层有很多户,一字型面对面排开。一天中无论什么时候总有孩子在楼道里跑来跑去。那时候我最爱的游戏有两个——踢拖鞋和当学生。
至今也想不通踢拖鞋这个游戏是怎么被发明的,可我们当时总爱玩。一群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排成一排站在楼梯顶端,一个接一个朝着楼梯底部飞起一脚把一只拖鞋踢出去,看谁踢得最远,然后兴高采烈地金鸡独立式一蹦一蹦地跳下去把鞋穿上,跑上来继续下一轮比拼,乐此不疲。
另一个游戏是假扮老师和学生上课的游戏。老师通常由当时已经上小学的两个姐姐轮流扮演,其余还在上幼儿园的我们排排坐在楼梯台阶上,看她们用粉笔在前面写写画画。当时我们都还不识字,记得有次“老师”教我们每个人在地上用粉笔写自己的名字,哇,兴奋了足足一天,见谁跟谁说。
小时候有个特别神奇的愿望,因为看到领居家大我一岁的小孩每天在脖子上挂一把钥匙,特羡慕。因为这意味着她每天可以自己开门锁门,这在一个还没上小学的我的认知范围内可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了!我期待哪一天自己也能在脖子上挂把钥匙,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拥有一把可以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就是我能想到的向这个世界宣告长大的标志。
后来这个愿望在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得到了满足,“加冕仪式”在姥姥家进行,由姥姥和妈妈将一把红色绳子串起的黄铜色钥匙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现在想想,那一刻是不是就体会了如拿破仑称帝般同样的心情。
老爸的自行车是童年里最爱的交通工具。后座上绑着一把专属于我的竹编的小座椅,我被抱进去,两条腿可以悠悠哒哒地荡。不用管被载去哪里,因为不管去哪都有老爸、快乐、风和我一起。
住进新房子在我的记忆里真的就是一睁眼发生的事情。突然某个清晨,就醒在了漂亮的新房子里,我们仨躺在新家里,都特开心。我并不记得新房子是怎么一点点添置和装饰起来的,也不记得老房子如何消失。从前一起在楼道里蹿来蹿去的小伙伴,有的一起搬了新家,但住进了不同的楼里;有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就再也没见。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个踢拖鞋的游戏。
如果放学了家里没人,我就会去姥姥家。姥姥住得和我们很近,步行几分钟的路程。姥姥家门口有一条水泥小路,一边是老房子,一边是水泥砌的一米左右高的围墙。我最爱的一件事是一边走一边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想象成一个小人的两条腿,交替走在水泥围墙的台面上,感受指尖交替与水泥表面的摩擦,如果稍稍加快步伐,会有一种手指飞翔的奇妙感觉。
姥姥其实应该是个艺术家。从小绕在她身边看她手脚配合在缝纫机上变幻出无数玩意儿。我想,如果那是一架钢琴,她大概也会是最好的演奏家之一。她还有随时编故事的本领。我要听故事,她指着床单上的卡通画或者窗帘上的花儿,就能讲出一个好听的故事来。如果把那些故事记下来,她大概也是最好的童话作家。
在无数家的记忆里我们长大。
家是底色,是出发的地方,
那些给我爱的人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