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吃面的习惯,在1981年的秋天被改变。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高楼河乡贾家原村小学教书。那时,高楼河乡是刚从蒲城县划入铜川市四个公社之一,乡亲们把学校的老师叫先生。村级学校的先生都吃派饭,也就是到学生家里轮流吃饭。给先生做饭,家家都很重视,也很用心,用最精心做的手擀面来表达诚意和敬意。那时,一天吃两顿饭。早饭在上午放学以后,午饭在下午放学以后。两餐相差时间不长。午饭是正餐,是必须吃饱才能坚持到第二天早餐之前的餐。然而,正餐的内容却叫人发愁,家家做的都是面。看着满满腾腾一碗捞面条,自己无所适从。到学生家吃饭的五位老师,只有我一个是女的。但大家的碗是一样大,面是一样多。看着男老师们熟练地放葱花、盐、酱油、醋、油泼辣子后,一手扶住碗,一手用筷子快速搅拌碗中的面,然后吸溜吸溜地往嘴里送,自己不是羡慕,而是惆怅。他们习惯吃面,喜欢吃面,也会吃面,而自己呢,既不会调面,也不喜欢吃面。陪先生吃饭的多是男主人,面对年轻的女先生看着面露出难为之色,男家长都不知所措。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喜好,也为了尊重家长们的热情款待,一边问本地人把面做的这么好该有个名字,此话一出,大家来了兴趣,有了话题,注意力也不在我身上了。王老师说,叫li面。问是哪个li,李老师说,应该是犁地的犁。说面擀好后,叠几层,用刀一下一下像犁地一样划过去。谁家媳妇的犁面做的好,大家都会认为这家媳妇能干。其他老师说有道理,于是犁面这个名字放到了心里。一边说自己饭量小,一碗面吃不完。家长拿出空碗,就把面挑出来一半,然后硬着头皮学着男老师的做法,把面调一下吃,因为不吃辣子,调出的饭颜色总是白的,但吃到嘴里的面光滑劲道,越嚼越香。由于午饭吃的少,又没有零食加餐,只能等到第二天吃早饭。上午给学生上课时,肚子不停地叫。
那时,从高楼河乡回铜川,要到东坡矿坐车。客车一般坐不上,矿上的人太多了。多数坐拉煤火车拖带的闷罐车箱,在红土停留几个小时,回到市区都在下午。每周只休星期天,若回家就得请假。学校又实行包班制,自己带的是一年级,是班主任,又是语文、数学、体育、音乐任课老师。请一天假,校长就得安排其他老师帮忙看住学生,大家都腾不开手,影响了教学进度。从开学到第一次回家,相隔了一个月,即从8月30日到国庆节放假前的9月30日,若不是国庆节,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让爹妈看到自己。给父母讲每天吃的面叫犁面时,父亲说了一句,犁面是好饭,说明老乡对你好。是啊,农村刚推行土地承包政策,农民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他们用最好的麦子磨出最白的面,给先生擀出最高水平的犁面,表面看是一碗面,所表达的内涵却很丰富。如此,自己应与现实言和,与面条结缘就是与纯朴善良同路。所以,改变以往,慢慢增加了吃犁面的量,也像模像样地学着男老师吸溜着吃面。
岁月如白马过隙,搬住到新区以后,常有朋友说去吃剺面。问哪里的犁面,听到是耀州小丘剺面有名时,说起贾家原的犁面。彼犁面与此剺面有何区别呢。朋友说,你那犁面不是吃的面,是用刀割脸的意思,眼下说的剺面是用刀划出的面。几十年过去,却从未仔细查阅犁与剺有何区别。作名词时指耕翻土地的农具,如犁铧、爬犁、木犁。作动词时一指耕翻土地。也有指割开,划开。通“剺”如:犁面、犁舌,把犁面称作面食的一种也不是不行。犁面既可认为是用刀割脸,也可是用刀割面。亲眼看见贾家原的主妇们用弯刀把面割得细细的,像机器压的一样粗细。剺,
只作动词用,即割、划开。如:剺面、剺耳、剺栎。用部首不同来区别二字比较容易,犁,牛部首,本义是牛耕,用牛拉犁耕田。剺,刀部首。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二十世纪的今天,四十多年转眼即逝。从犁面到剺面,记载着人生的经历,饱含着朴素的深情,珍藏着逝去的青春。从犁面到剺面,记录着一段历史,保留着风俗习惯,传播着饮食文化,传承着优良传统,也揭示人生学无止境的道理。不管是犁面还是剺面,现在的我都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