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子乖乖

二零一九年的秋天,九月四日。

一际高天,一缕淡云,榕下习习微风,南里处处叶盛。太阳还留着几分不舍,向西缓缓挪动,带着几分羞涩,涨红了脸,嫣赤了整个榕城,几痕电线上的三两家雀儿扑扑翅膀。一片静谧。

一阵铃声从门外传来,却没有打破这片清幽。母亲回来了。一推门,就见她堆着满脸的喜色,还背着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包,没问她怎了,她就唱起一个调子:“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她边唱着,就把包儿脱下了,轻轻放在地上,不慌不忙地拉开拉链——突然窜出了一只猫!我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只山花猫,还是一只母猫。它有一副中年妇女的模样,肚子涨得非常得大,行动有些笨拙,又是小心翼翼的,一看就知道已经怀孕了。

“这只猫是从哪里捡来的?”我抬头问母亲道。

“这只猫经常在附近的公司园区里蹭空调,”母亲两手叉着腰盯着那猫看,“今天早上它在那边绕着我转,看到它肚子鼓鼓的,觉得它可能怀孕了,于是我就跟它说:‘乖乖,等我下午把你带回家,好不好?’它就趴在我的脚边里。我也不知道它懂不懂我说的话,就回家了。不过下午我去那看它还待在那儿,还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我,我就不忍心,把它带回来了。”

母亲是个非常喜欢猫的人,每每看到一只猫都要蹲下来用眼睛找一找,待她找着了,就向那只猫招一招手,说:“来,过来……喵喵,过来……”直到猫被她吓到了,一溜烟跑走了,她才死了心不去追猫。母亲一直想养一只猫陪陪自己,这次终于“猫从天降”,可让她高兴得不得了了。她看着那只猫在阳台兜了一圈后仍然不安地四处嗅,还十分警惕,依旧不敢放松,突然说道:“给这只猫起个名吧?叫什么好……’好运’?”那只猫也没叫,就是抬头看了看她,过了会儿就靠她脚边躺下了。“你看吧,”母亲又道,“它都默认了呢!是吧,好运?”猫懒洋洋地趴在窗台前打起鼾来了。

此后,“好运”就是它的新名字了。母亲很是爱怜它,不过就是不肯让好运进客厅,觉得它的身上都是寄生虫;当然,好运也丝毫没有想要进客厅的念头,乖乖待在阳台晒太阳。我觉得好运是只可爱、乖巧的猫。虽然外祖母觉得它这只流浪猫很脏,一直很嫌弃它,也看它很不顺眼,只要它做了些什么事,她就拿棍子打。我不舍得让好运给她打,毕竟它也是将要有孩子的母亲,就跟外祖母说了老一会儿,最终外祖母才十分不情愿地把那根棍子给拾起来了。后来,我似乎听见她小声嘟囔着:“猫这种东西也忒脏了!老偷吃别人东西的玩意儿还有人爱!……”

第二天,九月五日。

我没想到好运这么快就生产了。

收留好运第二天的下午,我从外面回来,正想观察一下它的情况,可突然找不着它了,我感到有点焦急。直到找遍了客厅、餐厅、卧室等各个地方,还是没有找到好运,我突然害怕起来了——好运到底去哪儿了?此时,外祖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我连忙问道:“外婆,有看到猫吗?”我很担心外祖母把好运给丢了,一向着急得到但又害怕知道外祖母的回答。外祖母答道:“那只猫?不知道。它好像是躲在阳台一个纸箱里边了。”我直冲阳台,四处翻、八面找,终于在鞋柜旁边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个纸箱。我轻轻把纸箱拖了出来——好运独自一身待在里面——不对!不止“一身”!我仔细定睛一看,只见好运的怀里窝着四五只不同花色的小猫,在里边睡得可香了。纸箱里湿漉漉的,混杂着几片血色。我之前根本没有想到好运这么快就要把新生小猫送到这个世界上,所以颇感吃惊。我一靠近,好运就警觉地睁开眼睛,用身子盖住那些熟睡的小猫,两只棕色的眼睛瞪着我,充满了敌意。我不敢在往前,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观察。

这一窝小猫,一共五只。有四只是橘猫,其中一只纯橘,两只是白橘相间的,那两只中一只耳朵白,一只耳朵橘,另外一只橘白不对称;还有一只是黑白相间的奶牛猫。我就分别给他们起了几个俗名儿,那只“金丝虎”叫大橘,三只“金被银床”分别叫久久、小泼懂和喜喵,最后一只“乌云盖雪”就叫警长罢。五只猫各有其特点:大橘的脸是最圆的,不过在后来我的观察发现,它是待人最冷淡的,叫它它也不理不睬的,性格不是很好。警长跟哈士奇差不了多少,实在是“傻大黑粗”。至于那三只“金被银床”,都比较乖巧,小懂泼(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小东坡”呢?)挺活泼的,还是第一个会用猫砂的;久久呢,它的“被子”都要掉下来了;喜喵则跟小懂泼的小弟一样,天天跟大哥屁股后边干事情。

几只猫其实都挺乖的,就除了警长。别看它那副傻样儿,不仅睡觉的时候鼾声极大,它抢吃奶的力气也是最大的。因此,总有一两只可怜的小猫没奶喝。有天小猫们吃奶的时候,它就霸占了小懂泼位子,还不停使劲地用有力的粉色小爪子踹小懂泼。

几只小猫固然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乐趣,但家庭的收入支撑不起好运和这五只小猫的未来,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决定陆续送走或卖走四只猫崽子,还有好运。

把这些刚刚睁开眼睛的可爱的小猫送出去,我也是十分不忍心。已经送走了好运和三只小崽子了,只剩下大橘和喜喵了。有一天早上我起床看看他们的时候,发现它们的眼睛周围都湿了,像是泪水一般顺着粉色的鼻梁滚落下来。

大橘还没被送出去的那段时间,它和喜喵相依为命。它们睡在一起,走在一起,一起吃,一起喝,什么事情都得一起做,就像一对好兄弟一样形影不离。它们经常在一个二十厘米左右长、十五厘米左右宽、十二厘米左右高的小快递箱子里睡觉。打盹时,它们总是把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给露在箱子外,或者把爪子收起来压在胸下,就像两只可爱的招财猫整齐地趴在一起。大橘还很有大哥的风范,干什么都走在喜喵前面,而喜喵则像它的小跟班,总在“大哥”后边跟着晃悠,显得大橘比较文静,则喜喵自己却像个威武的“小霸王”。喜喵只要跟着自己的“大哥”后边,就可以随意“狐假虎威”了。

在大橘要被送出去的前一天晚上,它们还在自在地玩耍,还在滑板上下嬉戏,追着彼此的小尾巴,抓到了就用没长齐牙齿的嘴巴啃,正在快递箱里熟睡的它们,却没一个知道大橘在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小家了。

可是大橘怎么也避免不了被送出去的结果。那天下午,它不安地躲在箱子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大橘就被装在那个小箱子里,那个曾经与喜喵共枕的小快递箱,里面铺了层薄薄的垫子,挣扎了几下,然后安静下来。一会儿,我就目送着它被这样送走了。

家里只剩下了喜喵孤生一人了。几天来,它蜷缩在一个大箱子里,总是一副疲倦的样子。大箱子空空荡荡的,它马上就感到这种安静中透露出来的寂寞。它只是整个箱子的十分之一,剩下空空的部分,也许不是一片孤寂就是对曾经深深的怀念吧。

过了几天,喜喵才恢复了从前的活力。我也很开心它能这样高兴。它开始四面跑、八方窜,喜欢探索,对外界充满了好奇,或者偶尔跟我一起玩捉迷藏——虽然它从没有跟我说过它要躲起来,但我不愿意让它总是待在我的衣橱里睡觉,所以不得不把它找出来并拎出来,否则我的衣服的材质恐怕不是正常的棉绒了,而是变成了“猫绒”的。它虽然还小,但力气却挺大——这是无法否认的。

喜喵那时候跟老鼠般大,但连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都怕(那还算只猫吗?!),不过很喜欢吃鱼。当时

家里养了一只金鱼,它每天晚上都悄悄起来玩鱼,弄得浑身都湿漉漉的,跟个“落汤猫”一样。有时它比较幸运,把整条鱼都给用小爪子给挖出来了,不过好在我刚起床发现了,否则小鱼就得提前上西天了。于是,为了保护金鱼的健康和生命安全,我给喜喵制定了“宵禁计划”——每晚人们要去睡觉了,它就必须老实地待在窝里,隔着一个玻璃门,它就进不来了。虽然强制性地把喜喵丢在玻璃门外,但它不爽,它也不服,于是这个夜猫子在每天我睡觉的时候就开始拼了命地叫,而且发出来的声音还不是“喵喵喵”,而是:“呼噜喵……呼噜喵……”没仔细听还以为它成了猫精在喊“侮辱猫”要报仇,还不给它吓一跳!——在这段时间里,喜喵还不到一岁,仍然是个小毛崽子。

随口提一下——即便我定了“宵禁”,但随着喜喵年龄逐渐的增长,它的身体也开始迅速地发展,同时更是在悄悄毁坏“宵禁计划”。直到有一天,玻璃门没有关紧,稍稍留了一点小缝,正好足以让这个小东西的爪子伸进伸出,于是,经过这夜猫子的整夜努力,把门给打开了,自己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跑进客厅里——可怜的鱼儿啊!不过早上我起床看鱼的时候,竟惊奇地发现这条鱼虽然被喜喵给掏出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而没有被喜喵抓去吃。我看小鱼奄奄一息,不过还剩口气,于是赶忙把小鱼扔进鱼缸里,接着想喜喵为什么没有把鱼给吃了。我觉得它八成是不爱吃生鱼,只爱吃那种已经熟了的小鱼干;它肯定觉得生鱼不好啃,而已经煮熟的小鱼干又嫩又可口,放在嘴里细嚼慢咽简直是一种享受。不过它的字典里好像没有“细嚼慢咽”一词,或者可能早就被“狼吞虎咽”给替代了。但这对它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只要不饿着肚子就行。从此之后,我就把门关的死死的,不留一条缝隙。但即便如此,玻璃门左右两侧都无法关得十分严实,最终我干脆用两条透明胶把玻璃门给封了起来,喜喵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外边了。

虽然这样似乎像是在囚禁喜喵,但实际上它也有很多时候在“享福”。在它还不满一岁的时候,就爱上了吃肉这个绝妙的活动。鱼肉、鸡肉、鸭肉、猪肉,只要随便给它扔个骨头,它就津津有味地啃起来了。不过喜喵的嗅觉不是特别好,但它的听觉十分的厉害——只要听到任何一个人走上厨房楼梯的脚步声,它就高兴地从某个地方摇着尾巴走过来,先是蹭蹭拐角处的墙,然后探出脑袋确认一下有没东西吃;直到听到冰箱开启的声音,它就立马径自小跑到你身边,绕着你转,等你把“猎物”送到它的碗里。只要你迈出步子走向它的窝,它可就高兴得不得了了,像是骑马一样跑到你的前面带路。有时候它睡着了,可能没在意人的声音,不过只要轻轻喊声:“喜喵——喜喵——吃肉肉喽吼——”这样做的话,即便相隔十万八千里,它也会闻风赶来。

除了对“吃肉肉”充满了热情之外,它还研发出了五花八门的睡姿。它经常会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的某一个角落,总是翻着肚皮子,面朝天花板,悠哉悠哉的;要有谁去叫它几下:“喜喵——喜喵——”它就会轻轻摆几下它的小尾巴回应一下。如果它有些厌烦,就会把俩爪子叠在一起捂住脸,愣是不听你的话。但是叫得太大声,把它吵醒了,那它就不高兴了,就猛地睁开眼睛瞪着你,狠狠地甩、或者跟抽搐一般抖动几下尾巴,以便发泄一下心情;或者真要受不了了,就起身伸个懒腰,接着要能对付你就抓你、咬你,实在没办法,原地转个圈,靠着沙发蜷成一团,愤愤地看你几眼,又接着自己去睡了。

它小时候还有个癖好——当我靠着沙发、手里捧着一本书时,它也过来凑热闹。翻到下一页、被它弄到前一页,再翻到下一页、又被它弄到前一页,虽然是我在看,而它却看得比我还要津津有味。

然而,喜喵长大到一岁之后就惹不起了。到了一岁,大概是我们忘了喜喵的生日要过,又或是给它的鱼不够新鲜,或是其他种种原因,总之,喜喵抵达了自己的“叛逆期”。它似乎变得冷漠了些。除了朝它大喊几声“吃肉肉”偶尔能引起它的注意之外,它是怎么都不会搭理你的。

此时的喜喵似乎对凡事都不感兴趣,除了玩之外。

前面没有提到的是,喜喵有一个它钟爱的玩具。那个玩具是一条粉红色的棉质小鱼,小鱼还含着一根一米左右长的钓竿。小鱼玩具已经破损得像存了十年的垃圾一样,但从出生到现在陪伴喜喵最久的只有小鱼玩具了。小鱼玩具的钓竿都已经生锈了,而且手柄也裂了两半,只剩里面一半了(我听母亲说,那是因为有一次外婆吓唬喜喵敲坏的);而小鱼已经破了,里面的棉花早就掉了出来。即便如此,却也不妨碍小鱼玩具成为喜喵最钟爱的朋友。喜喵总是叼着小鱼走来走去,而且总是走到有人的地方凑热闹。每次叼着小鱼四处“巡逻”的时候,它总是边走边含糊地叫:“呼噜喵……呼噜喵……”直到有人注意到它了,它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小鱼,自己就坐在小鱼的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别人做事情。

有次父亲想把这破旧的猫玩具给扔了,先是藏在一个喜喵找不到的地方看看情况;没想到喜喵一觉醒来发现小鱼不见了,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玻璃门外拼命扯着嗓子“哇哇”叫,直到父亲把玩具还给它之后,才冷静一阵子,于是更是护着小鱼了,即使在窝里睡觉,也要把小鱼垫在身子底下,这样才能安心地入睡。

喜喵除了对自己的小鱼情有独钟之外,还有个嗜好——研究我家的喷墨打印机。猫的好奇心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传家宝”,绝不可能被随意丢弃的。父亲总是有东西要打印,因此打印机会被充分地利用。喜喵就是好奇打印机发出的声响——不论是在玩耍中,还是在睡觉时,只要一听见打印机运作的声音,就从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至打印机上,然后坐下,不自然地低下头,迷惑地看着进纸口不断有纸跑了进去,接着从另外一头断断续续地出来;到现在它还没弄明白打印机这奇怪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为了不让喜喵的小爪子卡在打印机里,母亲早把打印机的挡板给盖上了——这样谁也没法把手塞进去。可哪能料到,猫的好奇心竟是如此固执!喜喵知道没法把爪子塞进去掏掏看,可也知道挡板是可以打开的;它用它那个跟我半个手差不多大的小脑袋思索一番,于是从肉垫里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一下就塞到挡板和纸之间的缝隙里,挡板三下五除二就被它给扒拉开来了。从此,它就开始了它的“研究”工作——只要打印机一运作,它就跑过来,先打开挡板,然后就把它的爪子伸进去探索一番。母亲总怕它的爪子被打印机给卡住,可它从来没有发生过“被打印机朋友咬住”的事情,于是母亲就随它去了。

喜喵是真的贪玩,甚至喝水都能喝出新花样儿。我看别的猫一般都会十分优雅的喝水,都先张开嘴,再用舌头伸进水里、往内卷、像上勾,惯性使勾起来的水形成水柱,然后水柱向上进入嘴巴,最终“咬断”水柱,这样就可以喝到水了。而喜喵跟其他的猫完全不一样——当母亲把装水的瓷碗放到它窝的旁边时,它先是走到瓷碗面前嗅个不停,突然停在那边站着,用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缓缓伸进去——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要去干嘛——待它的爪子一碰到水面,就像被针刺了一样猛地弹了开来,接着在一个距离瓷碗一米左右的地方坐下,用舌头舔舔手尝尝味道,又继续试探几下,后来胆子肥了些,索性直接把手塞进去一会儿,再拿出来瞅瞅、品尝一番……直到它觉得味道已经尝遍了,于是开始用手拍水——呀,拍得满地都是水!它弄得湿漉漉的一地,害得母亲正要休息几刻钟的时候还不得不来清理一下。母亲一边拖地一边教训它,时不时还打它几下,吓得喜喵躲在书架下面不敢出来。

当然,“好奇害死猫”这句话也是有依据的,不是随便编出来的;喜喵的好奇心终究是会得到报应的。

在喜喵一岁半的时候,它开始喜欢上了一件事:只要不是碗里的水,都一定得去用舌头舔几口尝尝味道。因此,我总是会在家里的两个卫生间里发现它在喝马桶水。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添过油加过醋,有时能看见它脏兮兮的黑色梅花形脚印从卫生间马桶里面通向某一个房间,沿着脚印走就能看到这家伙待在哪里了。但是,它对饮食安全有很大的盲区,而且经常因此导致各种问题。

回想起来,当时母亲正在打扫卫生,喜喵在旁边凑热闹,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不由自主地跟着玩:拖把到了哪里,它就扑到哪里,就像一个离不开自己的毛绒玩偶的小孩子似的。地板被水弄湿后变得很滑,喜喵扑过去的时候总是难免四肢打滑——像极了一位滑冰的初学者。于是,它干脆趴在地上不动了。接着它一抬头,眼睛跟着拖把左右晃动,贪玩的心又从水里浮了起来,后腿用力一蹬,跳起来站好,严肃地看着拖把,然后悄悄躲在墙角,贴近地面,肌肉紧绷,尾巴平放,耳朵前倾,随时准备扑上去。忽然,它一个箭步冲向拖把,结果不出我所料,它在光滑的地板上连续转了几个圈儿便倒下来了。看它那滑稽的样子有些可笑,而它却全神贯注地盯着拖把,像在准备偷袭正在啄食米粒的麻雀似的。它可不服气,慢慢稳住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拖把,两个前爪迅速抓住拖把,张嘴紧紧咬住上面的抹布。母亲一下子把它拎起,丢到一边去了。可它被拖把甩掉后却不肯歇息,一直跟在拖把后边,奔啊、跑啊、抓啊,这样持续了几分钟,终于累得瘫靠在墙边,身子一动不动,除了尾巴还一边用力地甩来甩去,在墙上留下了重重的“啪啪”声,仿佛尾巴和墙壁结了仇恨一般。它棕褐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墙壁和拿着拖把的母亲。又过了片刻,它再次站了起来,散慢地伸了懒腰,它走向旁边的卫生间,用头顶开门,蹑手蹑脚地走来进去。我们都没有管它去干什么,反正马桶盖都放下来了,也不会让它去偷喝马桶水,母亲继续拖地,我继续坐在沙发上看书。

母亲已经拖了半个小时的地,准备打开卫生间的门进去洗洗手,喜喵突然从里面冒了出来。此时的场景把我和母亲都惊呆了:喜喵像个醉汉似的,尾巴挺挺地举着,双脚像是打了石膏一般僵直不动,左一步、右一步,再往前摇摇晃晃走个几厘米,就直接侧着身子栽倒在地上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动弹了。母亲过去摇了摇喜喵,它好像晕乎乎的,睁开的眼睛闭上了。母亲有些担心,但过了一会儿,它又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睛望着外面,尾巴时不时用力甩几下,免得摔倒。踉踉跄跄地跨过门槛,突然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一滩呕吐物,然后晕头转向地绕着书桌走了一两圈又倒下了。母亲看它这样了,马上把它拎到车里面带到小诊所,让医生给它检查一下。而我则留在家里。既然留在家里,我就开始思考它为什么会“醉倒在地”。我突然想起来它是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的,便猜,它莫非是因为在卫生间里面吃了什么东西?于是我打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一串黑乎乎的脚印。脚印是从马桶盖上来的……我才发现,马桶盖上的那盆拖地用的消毒液少了一半!

我马上打了个电话报告母亲这个重大的发现,母亲接到电话后就通知我到小诊所去。我一进小诊所就先找到喜喵和母亲,推开一扇木门,便看到喜喵趴在一个金属箱子里面,还戴了个头套,正在打点滴。喜喵的瞪得极大的眼睛透露出它的恐惧与气愤,仿佛在说:“什么恐怖的破地方!快把朕送回去,不然跟你没完!”但恐怕它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医生把它抱出来放到铁桌上,它便缩着头,两条前腿与肩同宽,把身子贴紧桌子,尾巴紧紧夹起来,惊恐地四处张望,看到门是开着的,突然后脚用力一蹬,朝门口冲去。可它大概是看到门外的一大群人,一到门口就触电般地炸了毛,从门口一步一步向后退,结果还是回到了小诊室里边。母亲一把抓住喜喵,尽管它拼命地挣扎,但母亲依旧把它抱在怀里。

大概是因为这消毒水中毒事件,后来一段时间它对液体避之不及,经常不爱喝水,导致了肾结石。带喜喵去看医生的时候,它的“小肚腩”上雪白的毛被剃掉了,露出粉红色的肚皮。它这片被剃掉的毛等到一年之后才慢慢长了出来,在那之前——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它都不肯轻易亮出自己光秃秃的肚皮。所以那段时间母亲每天都要为它“适当”灌水。这些都是后话,后面都会提到,这里便不多说了。

后来,它除了被母亲强行抱进卫生间里洗澡之外,再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喜喵的另一个癖好,也许每一只猫都会有的——它也不在例外,就像每天总得吃一丁点儿的肉罐头一样,再少也得舔一口。

一个夏天的正午,我在书桌上伏案的时候,喜喵突然从我的床上蹦到桌上来。我听到它的肚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它用力顶了一下我的头,我便随便拍它几下,结果,它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这种粗鲁的做法很不好,应该认认真真、专心致志地给它按摩一会儿。我也闲着无聊,一只手把它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给它“按摩”。与其说是在给它“按摩”,倒不如说是使劲乱抹它刚刚细心梳理过的毛,弄得它极其不高兴。它两只眼睛睁得比弹珠还要大,瞳孔仿佛要把眼眶撑开,直溜溜地瞪着我的那只手,还带着粗粗的呼噜声大叫:“嗷——咿呜嗷——喵呜啊啊嗷——”这声音仅次于母亲见着毛毛虫发出的尖叫!它每叫一声就喘一口气,再吸一口继续叫。它一边大叫着,一边把自己地嘴巴伸到我的手边,突然用力一咬,我的手上便又多了一道它的牙印了。我停止“按摩”,把它抱回桌上。它回过头来,尾巴用力地左右甩来甩去,一对棕黄色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看样子那火气未消,还想冲上来一口咬住我的那只手。我们尴尬地看着彼此都不出声,过了五秒钟左右喜喵才扭过头,迈着“猫步”走到书架后面,假装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风景,时不时瞟一眼拿着笔写字的我,然后又扭过头去不理我了。偶尔有几只麻雀无所事事地立在窗边的空调外机边缘,嘴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引得它时不时断断续续地叫几声:“诶,诶诶,哎诶!”我不管它,继续做我的事情。

突然,它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特意绕过我的两只“魔爪”(或者说是“恐怖摩爪”),然后放下高翘的尾巴,一屁股蹲在了书桌的最右端。此时它的呼噜声并不亚于拖拉机的轰隆声。我正好要作图,从笔筒里拿出一把塑料三角尺,贴在纸上草草画上几笔就把三角尺丢到一边。这倒正好,三角尺被它的爪子一把勾到自己脚下,低着脑袋往下看,脖子好像多了一坨肉,眼睛已经被身上的肉挤得变成了一条细缝,接着试探般地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前脚,轻轻触碰一下尺子,马上把脚收回来,继续一下又一下地试探,直到觉得这三角尺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便放大胆子把梅花般的肉垫按在三角尺上,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前方,就像一个英勇的战士得意洋洋地踩在国家的疆土之上瞭望祖国的大好河山,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它又把望着“诗与远方”的眼神收回来,投入到研究三角尺的工程里了。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一看它那满脸憨相就忍俊不禁,那样的认真除了在缸里捉鱼之外还真的再也没有在它的脸上出现过。喜喵回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纳闷儿,不知道我在笑些什么。我马上憋住笑,观看它奇怪又伟大的实验。突然,它好像发现了三角尺上面有些问题,低下脑袋仔细地嗅了嗅后用爪子老练地扒几下,发出“啪啪”的声音,两只耳朵都微微竖了起来,十分用心地聆听三角尺发出的声音,那副神情,一丝不苟、目不转睛,就像马上要揭开一个古老神秘的、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似的……但下一秒画风突变:——喜喵直接用自己的左爪把“古物”当成赝品扫出了书桌,地上传来了清脆的“哐、当”声——

“喜喵!”我不高兴地对着喜喵大吼,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地在喜喵的脑门上刮了一下,然后便弯下身子捡起三角尺抛到桌面上。“喜喵,你不能再把这东西给扫下去了!”我郑重其辞地告诉它,虽然我明知它那小脑袋怎么也装不下这种对它来说如此深奥的道理。我看它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我手旁边的那把三角尺。“喂!”我大喊一声,喜喵这才把目光不情愿地转向我。我再次大声说了一遍,并带上一句毫无意义的恐吓:“你要不听,我把你炖了吃!”

但喜喵这种屡教不改的孬种是绝不听人好言相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它比常人多出的特点就是:可以以自己脸皮的超高厚度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常规——而且从来不分场合。喜喵把我刚刚说的那一大堆话全当耳旁风了。它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后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我的手边,尾巴悬在空中停了一两秒钟,又稍稍摇动了一下尾巴尖儿,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又把爪子伸出来把三角尺抠住,接着拿出另一只爪子辅助,两只爪子在尺子上捣腾的样子有点像跳街舞的舞者,但那姿态实在是不协调,看上去非常地别扭,也很滑稽。喜喵认为三角尺在它的摆弄之下已经命悬一线,于是停止舞蹈,用两只前爪把三角尺定住,把带着两个黑点点的花鼻子凑近尺子,一下张开它缩小版的老虎嘴巴,一口咬住“猎物”,啃了几下发现这东西根本就不含有足够丰美的肥肉,而是一张硬邦邦的死皮。我看它那样是想要扔掉这东西,一再警告它:“喜喵,不可以——”它只微微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好像自己听错了似的,根本没有去理会一下,竟然还是把尺子给扫下地去了。我很生气地在喜喵头上刮上一记,把尺子捡起;但是一放到桌上又被它扫下,我再捡,它扫、我捡、它扫、我捡……这样反复了几遍之后,我把尺子紧握在手中,不让它扫走,结果它在我手上抓了一道——这小兔崽子,胆子肥了哟!我直接拿着尺子打它,打得它嗷嗷叫;一边微微张开嘴巴露出自己的四颗犬牙,一边含含糊糊地不满地嘀咕着:“咿嗷呜……呼噜呜噜……”也不知道它到底嘀咕着什么东西。

二零二一年了,喜喵在九月份里又多了一岁。不过它压根儿就不知道它几岁了——它关心的只有吃喝、玩乐、睡眠,怎么会去关注自己的生日呢?所以它除了在黎明未晓、三更半夜的时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一如既往地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已经对未来失去了兴趣。

但它身为一只猫,还是得有些东西值得去“期待”,比如:“吃肉肉”。

还记得前边说的“宵禁计划”吗?可惜的是,那只可怜的小金鱼在它的折磨之下被抓伤了,身负重伤的小鱼在某天早上被母亲发现早已翻起白色的肚皮了。在收拾这可怜的小鱼的遗体的时候,母亲注意到玻璃门被打开了一条刚好足够喜喵钻进来的缝隙,而且喜喵正站在一边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母亲做事情。后来呢,母亲为了惩罚喜喵,直接把它关在玻璃门外整整一天。它那一整天里大声叫了一个上午,下午也没闲着,趴在门口的鞋柜上,两只眼睛瞪得滴溜溜地圆,一看到人就大声“求救”:“呜噜喵呜……咿呀呼嗷——呜……”不管怎么说,它对我制定的“宵禁计划”表示非常反感,恨不得在玻璃门上凿个洞,每天晚上钻进来,在沙发上痛快挠几下再睡一觉。但也有个好办法,就是在玻璃门外用“咒语”来“召唤饿狼”——也就是之前说的“吃肉肉”。这招真的很管用,同时也说明了“猫以食为天”的道理。每当我在玻璃门外朝走廊的方向大喊:“喜喵——来——吃肉肉喽……来吃肉肉哦——”喜喵就从走廊里的任意一个房间探出头来,看到我在玻璃门外边,先不动,等到我假装弯下身子给它装饭的时候,它就跟匹脱缰的野马似的朝我这里飞奔而来——当然,我什么也没放到碗里——它一进来,我马上出去把玻璃门关起来。等到喜喵发现什么也没有地时候,就轻轻摇一下尾巴,疑惑地回头看着玻璃门外的我。我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直接回到房间做我的事情了。不过就算回到了房间,我依旧能隐约听到喜喵在门外大骂:“侮辱猫呀——哇啊阿呀——呼噜哇——”即便如此,每次喜喵仍然都中招上当,但从来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侥幸的心态来面对这句充满魔性的“咒语”。

但不得不提到的是,喜喵在开门这方面真的专业。每当我把玻璃门关上的时候,它好像乖乖地蹲坐在门外,但是一转身,它就开始自己的开门行动。有时候会成功,有时则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外面。它一般会尽量把玻璃门弄开一点儿至少能将自己的爪子伸进去的缝隙,然后努力得用前脚扒或者用那小得像个网球的脑袋去顶门,扒开一点就用头顶,顶不动的话就继续扒,直到一定程度后用脑袋用力一顶,重重的门就被它推开了,正好能够它进来。当然,有成功的,就会有失败的。失败的呢,说来有些搞笑,如果一点儿缝隙都打不开的话,那么它会拿前面两只小爪子使劲地在门上挠——其实很像一位保洁阿姨在用抹布擦玻璃:左脚一擦右脚接上,右脚走完左脚跟上,就此反反复复一分钟,擦累了就坐在地上瞪着棕黄色的大眼睛看着客厅,可怜兮兮地看着每一个走过的人,时不时在一边叫“葫芦喵”。它的“新职业”有点像癞蛤蟆在天鹅面前跳舞的样子,不管怎么说,那傻样,好像诞生了新一代的喜剧之王,可以将任何一个人的笑点拖到最低。不过,如果它成功入室,那么它八成会去厨房——它怎么会不知道厨房这个好地方呢?每次母亲做饭的时候,它总是从任何一个地方跑过来凑热闹,有时乖乖蹲坐在厨房门前好奇地看着母亲,有时则慢慢试探着走进喧闹嘈杂的厨房里面,看人做饭。在母亲、父亲和我吃完饭之后,不论一日三餐,它都得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跳到灶台上探索。不过,母亲一旦发现这种行为,就会立马跑进厨房把它赶下灶台,然后关在外面惩罚它。所以,每次喜喵在灶台上的探索都要秘密行动,以防我们一家三口任何一人发现。因此,只要一打开门,它极有可能跑到厨房的灶台上面找“肉肉”吃。喜喵的毛很容易掉,随便轻轻一吹,就会掉下一大撮橘色或白色的毛,如果把它丢在楼下,一阵狂风过后它甚至可能会变成一只丢了毛皮衣的无毛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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