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种味道即使走多远都会想起,挑剔的嗅觉或许早已习惯了清新的香水味,有一天再嗅到它,是否会让你想起那个人?
1.
昨天下班已经很晚了,还好赶上了末班车,地铁车厢里远不如白天的拥挤,我霸道的享受着两个人的座位,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轨道间碰撞的声音,每节车厢里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两个人打着盹,忙碌了一天的他们乘在回家的路上稍微歇息片刻。
自然而然受气氛的影响我也最终没抵得过倦意,灵敏的嗅觉把我从梦里拽出来,疲倦的我在空荡的车厢里寻找源头,最终目光定在对面一个刚上车的中年男子身上。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工具箱,然而更吸引我的是他身上的味道,这味道仿佛在哪里闻到过,我在记忆里拼命的查找。
对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我竟然一瞬间丢失掉,要知道这个味道伴随我二十多年,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一部分,仿佛足以代替氧气的存在,但终究还是没抵得过两年多时间的漂泊。
我在猜想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那家娇妻的丈夫,又是谁家孩童的父亲,更或是谁家老母亲的儿子呢?晚归的客车里他同我一样是异乡人,唯一我牵挂的,牵挂我的人在远方。
2.
我的故乡坐落在大西北的一个偏僻的平塬上,世世代代靠天吃饭。我出生那年村里大丰收,或许因为我的出生又或者是因为乙亥年。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奶水不足,父亲一咬牙用光了家里所有的存款托人买了一头奶羊。正是靠着“羊妈妈”的奶水,我身体才不会那般体弱多病。而喂羊的工作自然交到父亲手里,一手拉着羊,一手拿着镰刀,砍下树枝喂饱羊,伴着日落拉着树干回家当柴火烧。
从此村里山头多了一人,一羊。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自小我就跟父亲关系好,父亲也从不舍得说我一句不是。父亲没有什么学历,唯一有的是一手修车手艺,靠着一双油手支撑着这个贫穷的家。记忆里父亲的手从来没有干净过,一双粗厚的大手像两座被砍光树木的山头,手指缝里总是黑漆漆的,钻进了岁月的毒虫, 吞噬着父亲健壮的身体。我对父亲的变化也许从这时候开始的,一度我很反感这种味道,乃至讨厌父亲。屋子里,衣服上,甚至父亲坐过的地方都充斥着这种气味,我的反感也如同气味一般弥漫。
村委会旁边是父亲开的小修理铺,里面冰冷的铁器被父亲有条不紊的摆放着,矗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它的主人的安排。在我的眼里它们是一堆破铜烂铁,在父亲眼里它们是宝贝,是伙计。修理铺后面是一个小单间,平时父亲晚上看店的地方,修理铺离家里有半个小时路程。自我上小学起,整整六年时间,父亲午饭都被我所承包,经常我都要侧着身子将父亲午饭送饭小单间里。每次放下饭便走,从来没有在乎过父亲怎么咽下那些发凉的食物,甚至于有时候为了赶时间饭菜汤都溢出饭盒外。无知的我只在乎是否可以在父亲那边得到跑路费,五毛,一块,在我的眼里这些钱足够我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
3.
升入高中后的我终于如愿,不用再替父亲送饭,只需要每周甚至有时候一个月回家一次,从父亲那里拿够生活费便可。一沓红色的人民币,上面多少沾着黑色汽油渍,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所谓的铜臭味我想大抵如此。
一年四季唯有夏季父亲生意最好,夏季也是农忙时间,母亲常年身体不好,田里,铺里都只有父亲一个人的身影。
出乎意外的一次,我考了班级第一,五毛钱公用电话拨给父亲,电话那头父亲边捶打铁器边欣喜的回我,家长会自己一定会准时到。在我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发现父亲坐在我的位置上,翻看我的各科成绩,脸上挂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我从未让他骄傲过,他却视我如珍宝。
父亲一辈子好强,即使日子过得再糟心也从不在我们兄妹几个面前抱怨,吃穿用度上不求最好,但也不比别人家孩子差。一次醉酒后父亲摸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头说我们是他的骄傲,虽然我们自知从没给父母带来多少荣耀,父亲的话使我羞愧,作为家里长女回想之前我还因为谁给父亲送午饭与弟弟妹妹争吵。
作为一个儿子,他从未让他的父母失望过;作为一个丈夫,他从未让他妻子担心过;而作为一个父亲,他是我们的骄傲。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个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辛勤的耕耘,他没有多高的文化,但他深知人情世故,他以自己行动教导儿女该怎样做人。
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或许就是这样,默默的付出却从不计较回报,他们希望子女活成自己所期许的,又希望他们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这两者是不矛盾的,无论哪种生活都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愿岁月静好,愿爱你,你爱的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