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6日 星期五 多云
1
当晓月失魂落魄地推开医院厚重的大门时,外面的寒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寒噤。
晓月心事重重地往家走,街边店铺应景地飘逸出张学友那忧郁的声线,水中花 镜中月,谁来渡我风雨桥?
晓月在店铺前驻足而立,憋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簌簌而下。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这样的噩耗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的生活现在就真的是水中花,镜中月,那么虚无,那么缥缈。
她毫无顾忌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哭声与张学友的歌声一唱一和,让路人纷纷注目,却没有人上前去安慰她。
晓月像游魄一样慢悠悠地挪到了家,然后重重地倒在温馨柔软的床上,床垫猛地反抗了几下,就偃旗息鼓了。它毫无缝隙地贴在主人身上,与她互诉衷肠。
可能是太累了,可能是太困了,晓月渐渐没了意识,沉沉地睡着了。
2
晓月的老公思明下班回家,一到卧室就看见老婆蜷缩在床上。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红的,尚未风干的眼泪还挂在眼角。他轻轻地拉过被子,盖在晓月的身上,无限怜爱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心里一阵紧似一阵。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晓月为何会哭,难道又是因为怀孕吗?
晓月和思明结婚三年了,两人一直恩爱如初,如胶似漆。可是这样的生活晓月并不觉得很幸福,外人也不曾有多羡慕,只因为他们结婚三年了,还没有生育。
在这个县城里,没有孩子总是会遭到别人的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再加上晓月特别喜欢孩子,这样的结果曾让她一度郁郁寡欢。
思明那声叹息将晓月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她睁开了有些浮肿,有些涩疼的眼皮,看见思明正在细细地端详着自己。
她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伸出白暂柔软的胳膊,搂住思明的脖子,紧紧地偎依在他的胸前。
思明一只手轻搂着她那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老婆,怎么了?为什么哭?跟老公说说?”
晓月两眼浮起一汪清泉,抽吸着鼻子,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昨晚我不是肚子疼吗?今天下午我请假去检查了。医生说我是子宫癌,需要做切除手术,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思明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心爱的人:“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明天就住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思明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可是晓月的心还是七上八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结果思明怎么可能接受?公公婆婆怎么能接受?
3
第二天,晓月在忐忑不安中办理了住院手续,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因为家里并不是很富裕,住院看护暂时是晓月的母亲负责白天,思明负责晚上。
等待检查的结果以及手术时间是漫长的,晓月的心每天都在煎熬,度日如年。
心思细腻的她发现思明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忧伤,多少悲痛,反而是每天跟病房里的其它人以及护士谈笑风生。思明的精神状态,跟其他病友和家属的肃穆气氛形成天壤之别。
晓月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她觉得老公已经对她已经不再视若珍宝了。
他在为她的癌症正喜笑颜开,即便手术成功了,但是她没子宫了,对方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离婚;如果结果她死了,那更加彻底了,她干干净净地走,而他不仅可以拿着两人共有的财产再娶爱人,还可以生育。
晓月的心情每况愈下,日日少言寡语,她像等待死亡一样,了无声息。公婆前来看望时,她也心不在焉,两位老人笑着给她安慰,给她鼓励。
可是晓月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却觉得那笑容如利箭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每每看到思明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工作,聊生活,讲笑话,她就心如刀绞,但是她又不能发脾气,只能隐忍。
晓月把泪水吞进肚子里,实在忍不住了,只有在晚上,趁大家都睡着了自己才能咬着被子哭上一会。
原来所谓的爱情在病痛和灾难面前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真不是盖的。她痛恨自己怎么自己那么傻,居然还指望他与自己共渡风雨桥?
4
那天正好是周末,晓月和思明刚刚吃完早饭,主治医生手里拿着一张蓝色的单子,欣喜若狂看着思明:“我们把病人的样本送到了省里的肿瘤医院。那边专家会诊结果出来了,您爱人只是高度疑似恶性肿瘤,实际上它是良性的。”
晓月一脸茫然地望着医生,思明则早已泪流满面。他上前紧紧地握着医生的手:“谢谢,谢谢,谢谢您们......”
医生笑笑拍拍思明的肩膀,看着惊魂未定的晓月:“你真幸福,有这么一位好老公,为了你的病,他好几次都差跪在地上了。我们的护士好几次看见他在门口掩面哭泣,然后去卫生间用冰凉的水一次一次地冲洗自己的脸,为的是让你更加有战胜病魔的信心.......”
医生后面的话,晓月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她才发觉他明显地瘦了,眼睛大大的,眼眶都凹下去了,颧骨高高地凸了起来,那么像历史书上瘦削的猿猴。
晓月猛地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飞跑到思明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着,可是她舍不得去擦,她得好好抱着这个男人,好好地过一辈子。
她在心里说:“老公,对不起,我错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