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两室一厅的居室里,地板、门窗和所有的家具都被摖得铮铮亮,真可谓一层不染。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已经套了一层遮灰布还嫌不够,在上面又遮了几块装饰布。客厅里一扇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紧闭着,除了出去做清洁会打开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关闭的。因为阳台外是一主干道,主人不能忍受整天川流不息的车辆噪音和空气中的灰尘,洗净的衣物更是不可能晾晒在阳台上。透过洁净的玻璃门,你可以见到阳台地砖的洁净度堪比室内木地板。一个能用拖帕日复一日将水泥地面都擦洗得光滑如镜的人还在乎阳台的瓷砖么?
我很奇怪屋子里竟然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杂物,所有的台面上看不到随意摆放的物品。除了儿子小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书柜外,其余地方没有一本书,甚至一张纸。
一个不到两平米的卫生间,没有对外的窗户,室内仅有的幽暗的光线是从与过道相连的玻璃门上糊的透明花纸映进来的。但是打开灯你会看到一个墙面、地面、面盆和马桶都十分洁净的小巧卫生间。干净的毛巾挂得整整齐齐,墙上的玻璃镜子没有一点水渍印,一切都那么干净、顺眼。
狭窄的厨房整洁有序,明晃晃的大理石工作台面没有一点油渍,锅瓢碗盏绝不会乱放在台面上。为了扩大厨房面积将分隔厨房和内阳台的窗户拆掉了,在这里摆放洗衣机和晾衣物。看来他们不怕油烟,就怕灰尘。
进入这样的房间,你一定会为这家女主人竖大拇指吧?可是你错了,令你想不到的是做这些事的恰恰是一个已经退休的六十多岁的准老男人。
他每天清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做清洁,尽管在家人看来屋里的一切都已经十分干净了,可他还是执意要一丝不苟的全部抹一遍。没有抹过的凳子是不允许家人坐的,哪怕你在旁边等着坐也不行。他的一双手被水泡得皮开肉糙,尤其是冬天,红红的像几根胡萝卜,还皲裂好多口子。他用创可贴把伤口一一贴上,一双手就像打了补丁,清洁照做不误。
他的媳妇不是不愿做清洁,而是没有达到他的标准,而被取消了做清洁的资格,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小叔子。我先生是大哥,他是先生的二弟。大哥与他截然相反,又太赏识我做清洁的能力了,我可以永葆清洁能手美誉。
小叔子是个“超龄生”,文化程度不高,不太喜欢看书看报。唯一的、比较有点档次的爱好就是每周六下午去公园听人唱歌,是他们的忠实听众和粉丝。
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人很聪明,做事很认真也有专研精神。退休前干过很多工种,他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我们夸他具有工匠精神。
他刚参加工作时是临时工,就跟着厂里的砖工师傅学砌砖。每天给师傅搬砖、和泥打下手,对工作有热情也很勤快。他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掌握了砌砖技术,砌的墙不仅结实还美观,水平一点都不亚于师傅。
七十年代家家户户烧煤球的灶都是用砖砌的,他给家里砌的煤球灶妈妈说比其他师傅砌的都好,特别好烧。
临时工转正之后厂里给他换了工种当锻工。勤快的人到哪里都勤快,反正是体力劳动,他也不嫌弃。师傅退休后他就成了厂里的顶尖锻工还带了徒弟。
有了这门手艺,他在工作之余用厂里的废钢给家人打过菜刀,锅铲和火钳等小用具,也给大哥打了一把水果刀。这把刀虽然外观粗糙但是刀刃很锋利,削水果远远胜过那些名牌刀具。我们用了二三十年,搬过几次家至今都没舍得丢弃。
小叔子结婚后为照顾家庭而申请调到了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单位。这个单位不需要锻工,因而又改行在单位食堂当炊事员了。他没学过厨师,又不会炒菜,只能打杂。从理菜打杂到上墩子切菜,后来又到白案学习做馒头,他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很快他就掌握了做馒头的诀窍,做出来的馒头又白又有嚼劲,深受职工欢迎,总是一出笼就卖光了。有些人还专门打听“陈师傅是哪天轮班做馒头哦?”(因为厂里白案师傅不止他一人)专门要在他轮班时间买他做的馒头。
他最后退休是在专职司机岗位上退的。离开厂里食堂后他开过大车,跑过长途,后来就一直给单位领导当专职小车司机。在他做过的几个工种中,开车的时间最长,技术最好。由于工作认真、细致,从来没有出过事故,我们戏谑他闭着眼睛都可以开。
退休后的他基本上就是一个家务宅男了,始终经年如一日的保持着最初的清洁热情,似乎没有厌烦的时候,真是不简单。大哥和小弟在做清洁这方面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