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靠在沙发上说起他的烦恼。
“周星驰老是踢他的桌子。”
“老师不管吗？”
“他都是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踢的。”
“你怎么不告诉老师呢？”
“可是，老师表扬过他的。”
这真个糟糕的想法。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打消他这个念头，他又絮絮地说起来：
“老师说他有进步，他是装的耶。他比我还会装，他装的有我的三倍好。”
“老师也表扬过你，是吧？”
“嗯。”
“你同学坐哪儿？”
“坐在我前面。”
我很疑惑。坐在前面怎么能踢到后面的桌子呢？
他花了草图给我看。
周星驰坐在他左前方，中间隔了一个过道。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我替你想个办法，你们班级建的有鹅群，我们可以通过鹅群找到他的妈妈。你可以这样给她说：‘阿姨，你好，周星驰上课的时候踢我的桌子。你给周星驰说不要再弄我的桌子。好不好？’”
儿子很犹豫。
“先给老师说一下吧，要不然老师会生气的。”
我问他老师生气的原因，他给我说了下面这件事。
“班主任要求每人带一本书拿到班级里和大家分享。老师看到有个学生拿的书，大发雷霆，大发雷霆噢。把书都丢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年级的时候。”
老师的一次发火能让儿子记这么长时间，真是威慑力十足。
没小孩的时候，有学生家长给我诉苦，说孩子不听话，希望老师多管管。我总是奇怪为什么要让老师帮这样的忙。有了小孩，才知道老师是真厉害。在孩子眼里，老师是神一样的存在，是绝然不同于人类的物种——这是我以前绝没有想到的。
父母的威权坍塌于和老师的第一次隔空交锋。辅导孩子定作业时，某个字的大小，某个涂改的印迹，我要是提出自己的看法，他都有同一个理由反对你：“老师会骂的。”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使我偃旗息鼓。我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孩子觉得我的建议忤逆了他的老师，就闭嘴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由学生传达给他们的爹妈时，家长是不是也如我那样的烦躁？我想是的。
儿子不想采用我的建议，我也不再勉强他。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起其它的事来。
读一年级时，上体育课和五六个人打着玩，自己还打赢了。他挺骄傲。
他述说的语气里没有受到欺负的情绪。我也很骄傲。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他们在游戏里，学会了沟通，学会彼此谅解。他们在游戏里习得闯荡社会的经验。
儿子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我嗯嗯啊啊地应着听了半小时。
“明天我先给老师说一说吧。如果他再踢我的桌子，再告诉他妈妈。”
说完，自己写作业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