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声慢,我自手书#
自古红颜多薄命。
雕花木窗一侧是勾弦慢拨的她,一侧是停舟侧耳的他。才子佳人的故事起自管弦呕哑,起自惊鸿一瞥,逃不过,终究是逃不过的,逃不过一结,逃不过一劫。
曾有人说,古代书信走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个。是啊,那么慢,即使一生都在去见你的路上,最终还是到不了。宁愿相信是苍天将我们隔得太远,也不愿信,你从不肯为我驻足停留,哪怕一盏茶的时间。
没有哪个女子甘愿为妓,她亦是如此。只是命途多舛,她那么柔弱,如何抗拒。那性子刚烈的女子如若流落风尘,想来此时孟婆汤也已饮下,可她终究是不敢,或许怕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疼痛。她在红尘的罅隙中艰难生存,保留着自己的清白。她以为此一生再无救赎,当坐下为自己再抚一声琴时,不经意间的抬眸,从此眼中就住下了那个身着白裘的他。素衣墨发,仪表堂堂,只一眼,她那尘封已久的心似颤动了一下。她看到,他眼中有欣赏,有怜惜,不知是否听懂她了。她从容将木窗掩上,然后双颊泛起桃色。不知怎的,他成了她梦中的常客。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以为这又是她的黄粱一梦。
他是南郡才子,她是南郡名妓。虽都有名声在外,可到底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在云端,而她在凡尘。她本知两人几乎没有厮守的可能,却在耳鬓厮磨间忘记了一切。他是火,她奋不顾身地靠近,只得付之一炬。两人情浓时,他为她写诗,为她描眉,一瞬间她觉得此刻就是天荒地老,她以为这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故事。
不,这是一个“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故事。
他曾醉倒在的温柔乡,他可以决绝离去,是否有留恋已无从可知。古代的男子,最不屑为儿女情长所累。他的离开,没有一点征兆,是不是他害怕别离,害怕她问他归期,害怕向她许下承诺,害怕看到她的泪水自双颊留下?或许是有情的,这份情不轻不重,不会让他因此放弃仕途,也不会让他无谓离开。可他的逃避,给了她最大的打击。当她还在细瞄花钿,轻点绛唇时,他已收拾好行囊;当她在寒夜为他温上一杯他最爱的酒时,他已跨上马背;当她在窗前不觉寒风刺骨遥望他的方向时,他早已挥鞭而去……
这些她统统不知,她还依旧候他,每日清晨都为自己上最美的妆,傍晚再任由自己哭花,而唯一可当做寄托的,只剩下他留下的诗作,她回想着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才突然发觉,原来他从未许诺过自己什么。她依旧等着他,独倚旧轩窗,过尽千帆,没有一个是他。可她日复一日,不敢停,怕错过。
后来,他高中状元的消息传来,她笑了,随后又悲戚地哭起来。她开心,他未枉费十年寒窗苦读,却也明白,身为状元的他,是不会回来了。
她一颗跳动的心,早在等待中被慢慢抽空,而今最后的希望湮灭,她的心,跳不动了。心中的痛,胜过死前五脏六腑炸裂的痛,心中的痛,再无甚者,她不再惧怕死亡,自妆楼纵身跃下。石路上,她的血静淌,恍惚看到了她初次见他合窗时泛红的脸颊。弥留之际,她的眼前全是他。
她的结局是否传入他耳中,不得而知;他是否在今后的漫长人生中回想起她,不得而知;是否,曾试图寻找过她,不得而知……
可这也许是两人间最好的结局,她此生虽只他一位入幕之宾,可身份如何攀得上当今状元,即便相守,她也只是他众多姬妾中的一个,而她,要怎么看着他和明媒正娶的妻子举案齐眉。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做不到。不如将自己定格在红颜未枯的年级,也留给他自己最好的姿态。
自古红颜多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