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楠溪江之苍坡古村

        苍坡村距离丽水街大概三公里，坐景交车也就十几分钟。

        下车，一眼看到的，是一面白色的照壁，上有“苍坡村”三个大字。旁边，是售票的小亭。

        看看自己一个兀立村口，左近也没有什么游人，村口把门的几个老太太们也都在看着我，只好乖乖过去买了门票，十元。

        一个很小的牌坊式木门，上有苍坡溪门四个字。旁边有介绍，说明着苍坡溪门前的一段台阶的寓意。起始是三级条石砌成的台阶，名“三试阶”。取意县试、乡试、会试，分别为考秀才、举人、进士，这是那个时代读书人入仕为官的必由之路。三试过关，才能跻身进士之列。所以，三试阶连着的，是由正方石块拼成的，长约二十米的“进士坦”。走过进士坦，是门前的七级石阶，“连升七级”。据苍坡宗谱记载，当年，他们家里的第十一世祖，李仲，曾因为官清廉，职位被朝庭连升七级。村人为了纪念此事，特地在村口修了这七级台阶。这个溪门之上，还有一副对联：溪山揽胜怀先哲，门第添辉望后昆。

        不过，我总觉得，门口台阶修几级，应该是由门前地势高低决定的。但，能把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想出这么多的花样，赋予如此多的寓意，让后世的读书子孙进出村门的时候，时刻不忘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当官，连升七级……。这，这，这，这也真是够可以的。中国，两千年来一直都是这副屌样子，全体读书人用尽一生的气力，钻进那几本破经书里，研究怎么样当上并做稳奴才，还自诩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真真是可笑之至。

        还有，先哲这个词，我认为，用在中国古代读书人的身上，并不合适。我翻了一下手里现有的《现代汉语词典》，哲人的条目下面，解释的非常简单：智慧卓越的人。如此，哲人和聪明人的区别又在什么地方呢？所以，中国所谓的哲人，不过都是些聪明人罢了。而且，他们全部的聪明，都用在了怎么样明哲保身，怎么样升官发财上面。你可以看看中国所有几千年来留下的文字，所谓的家国情怀，无非颂圣；而那些对个人迹遇的感慨，也不过是求富贵而不得之后的扭捏做态。对人性的卑劣，对制度的缺失，有过思考吗？也不能说没有，但，很少。既便如屈原者，说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可是，屈原求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我在屈原的文章中看到的，除了“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以外，还有这些：“吉日良辰，将愉上皇。桂酒椒浆，芳菲满堂。扬枹拊鼓，竽瑟浩倡。五音繁会，君欣乐康。”

        进了苍坡溪门，左手是一个大水池，右手是李氏宗祠。

        中国的南方，但凡稍好一点的村落，几乎都有一个这样的大水池。水，在中国传统意义上，代表着财。在村里蓄水，就是积蓄财富的意思。朱熹有一首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说的，就是每个村里都有的池塘。

        苍坡村的全部居民都姓李。据宗祠里的介绍，苍坡村的始祖叫李岑，为避战乱，从福建长汀迁居于此。但具体是哪一年从福建迁来此处，宗谱好象并没有记载。只说这个苍坡村从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开始营建，至今己有一千多年历史。

        这个宗祠的墙上挂着一张表，《宋代苍坡人物表》。上面记载着宋代苍坡村中过举人、进士、解元等祖先的世系、行第、名字，以后他们曾经担任过的官职，还有他们为苍坡村建设做出的贡献。比如，创建水月堂、建设务实园、重修广化寺等等。

        用了一个小时时间，在村中各处随意走走看看，总体感觉，这个村子不大，也就三百多米见方。村北依着一条小河，有大大小小的渠沟把河水引入家家户户的门前。村民光脚下地后，家门口就可以把泥腿洗净，穿鞋回家。村子里南面和东面的房屋都比较老旧，其中，只有宗祠啊义学啊水月堂啊官厅啊等公共建筑得到了比较好的保护和修葺，其余一些私人房屋，大多荒芜破败，只有一些老年人在居住。而村子西面、北面则差不多都是几层的楼房，光鲜亮丽。在一家一户的门口，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什么李某某家训：“宁可人负我，切莫我负人”；“处世以谦让为贵，做人以诚信为本”，等等，家家如此。

        家训这种东东，应该是文化氛围比较浓厚的家庭才有的。当然，人家苍坡村就是中国古文化的代表村落，村子里家家有家训，也算不得奇怪吧。但，家训应该是展示在家庭内部，用以规范家庭成员道德行为的，不宜拿来向外人展示。个人觉得，个别家庭这么做，高调、炫耀；全村家家都这么做，就有点搞笑了。

        苍坡村有一条街叫笔街。街边有一块标牌，说苍坡村整体是按文房四宝来布局的。苍坡村的大地为纸；村中的池塘为砚；这条东西走向的街为笔，笔街正对村西的笔架山；笔街旁边的石条则为墨碇。

        在村子里正对池塘，非常显要的位置上，有一处大房子。大门的上方，有一块大匾，上书“官厅”两个字。这个房子是农村改革展馆，里面有中国农村改革的主要推动者，杜润生题字的“包产到户第一县”。永嘉县在一九五六年五月开始包产到户试验，一直到一九五七年三月被迫停止，历时近一年。因为包产到户，永嘉县先后有几百人被处理，几十人被判刑或管制。

        看完这个展览，我的心里有点那个。这里只是用文字和图片对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事情做了一个纯客观的叙述，整个展览对这个事情没有一个字的评价。但，后人会做出评价，我们可以等。

        还有，一个村子里，为什么会有官厅呢？不解。中国，自古都是政权不下县的。意思是，官方权力的最小单位是县。至于村一级，是靠乡绅自治的。因为中国古代是宗法社会，宗族的祠堂，就是族长和村民议事决事的地方。

        可为什么苍坡村会有官厅呢？是因为这村子里出去当官的人多吗？是因为这村子里出去的人当的官足够大吗？也不对啊？村里人，管你外面当多大的官，回了村，进了家，身份不过是李老汉的儿子，张二婶的老公，三狗娃的二叔，还有王桂花她舅。你那尚书啊元外郎啊的身份，对村人来说，可能还比不过路边的一泡牛屎有用。

        这村子里最漂亮的一处建筑是水月堂。水月堂四面环水，依荷傍柳，西面有小石桥通向村子。高高的卵石基础上，有花砖砌成的小院，院中几间飞檐黛瓦的小屋。小屋窗格雕刻精美，廊柱下还有美人靠。现在，这里是象棋室，是村民消闲游戏的地方。

        村子里还有义学祠、惠风轩，还有永嘉昆剧展览馆。在永嘉昆剧展览馆的旁边，有一个望兄亭。个人认为，这是苍坡村最奇葩的一处建筑。

        一个挺普通的凉亭，旁边有说明，南宋建炎二年的时候，也就是一一二八年，苍坡村一个叫李秋山的，迁居到了方巷村。但李秋山与弟弟李嘉木难分难舍，夜里便经常串门探望，分手时，还互相送别至家门口。后来，兄弟两人分别在村口建了送弟阁和望兄亭，当见到对方亭阁中灯亮，便知己安全抵家。

        看到这个，我的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兄弟俩人晚上串个门子聊个天，怎么搞得象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相送的感觉？

        望兄亭的旁边，就是苍坡溪门。出门，景交车己经等在门口，下一站，芙蓉古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