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我说了一句伤心的话,不,是伤人的话。我说:
止水,你并不如从前那般“爱”我了。
你乱了方寸,向我解释那几首关于叹息的诗。本想过几日作为组诗一起放出来,说点原委,让我惊喜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你惯有的平静:
我好像失了些分寸,匆忙而慌乱,抱歉得很,不过,这也许正好回答了“爱”的问题。
从那个问题之后,你我再难像之前那般装傻地对话。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崩坏了结界,还是发展至今,固有的瓶颈。
我问你:你眼里是我呢,还是眼前的景色织成的我呢?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傀儡,但是没有办法责怪。因为,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是我先失了分寸,情绪不稳。
我们相互鞠躬,诉说着歉意,谁也不愿抬起头来。你我若是没有慌乱,凭你的情商我的敏感,如何不能轻松应付过去?
我是比你先乱了阵脚。人人都在读剧本,我偏偏要入戏。
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给这封信一个名字。我究竟是要给你诉说什么呢?
说那日我步行归家,一路吸的灰尘和冲动之下买的花裙子?
说那一枚走了百年的吻,何时入了梦,我隐约看到一人在雪地里双膝跪地?
说我坐在公车倒数第二排,再见的不是雨季,而是一条长了鸡毛菜的秋街?
说……说……
说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你什么都没做错,我却生气。
你删掉了让我“叹息”的那首诗,我忘了原话。此后几天,你的诗里都是叹息。
我叹息,是看到你后面的诗才叹的。我那声“诶”,本不是叹息。那首被你删掉的诗,好像叫《午后,寂寞了一回》,有两句话,我以为是在呼唤我。
所以我说“诶”,意思我听到了,我在。
你理解成了
唉
别 别离
我要怎么办才好,阻止你写完九行叹息,告诉你,我一开始并没有这么怅然的?
你在自己酝酿的情绪里,一时不能自拔,还感动了一路的人。除了我。
我叹,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叹,居然真有人接着我的“叹”又叹了好几天。
出于私心,我没有阻止你。脑中闪过的是你我一起编织的画面,一个吻的波折——梅凉和一只蝶的残缺——止水。
一首写完让自己断肝肠的诗,有幸感动了你。其实整首诗的灵感来自于你的《生碑》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你我能捕捉到彼此转瞬之间的小情绪,还能诉诸笔端。
因为我一句戏言,你给我写了第一封信。我觉得有趣,回了一封更长的。如此往来,也没计算过梅凉止水写了多少。
其实在开始的信件里,我都以为你是女子。因为自己过得粗糙,所以很崇拜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结果世人都称你为“先生”,我回信的时候仍当你是女子,说话也没见拘谨。
直到有一天,在你病中,我写了三行
我提裙走过每个人
我对每个人都微笑
唯独低头略过你
你仍未痊愈,单独写了一首诗回我
你来
我蹲下身子 为你掸去遥远的风尘
并在你微微提起的裙角 打上
一条街的图腾
我再不敢随心所欲地说话,每次提笔之前,都要深呼吸几下。好像自己真的穿了一条长裙,去角落寻一束温柔的灯光,背对着山河,走向你。
我假装着镇定,冰冷的指尖攥着裙子,不敢松手。我怕自己的高跟鞋会掉,或者摔一跤,或者被人踩到了裙摆,最不优雅的姿态被你收进眼里。
我为什么要怕呢?我是一个敢顶着一头茅草就走上大街的人,为什么要怕你觉得我不优雅呢?
我常常为一段文字失魂落魄,我会因为等一段文字而失魂落魄,我很难把自己抽离出来。
所以我的难过,跟这阴郁的三月没有太大关系。我怕自己活成了剧中人,我怕在我以为自己找到故乡的时候,有人突然喊“卡”。
所有人都在庆祝杀青的快乐,而我依然泪流满面。
我把文字撕成方块的勋章
佩戴在胸前
用心跳去卡它的节拍
可我的心,本来就是乱的
所以我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的情绪无法收场,我可能要躲起来。来简书前,我冬眠了两年,没写过一段文,一首诗。
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但是我对自己说:你可以比以前更坚强。每一天,一定是来这世上最好的一天。
你亲切地说:
没有关系,先停停也没什么。静心读些书吧,那些想读却从未细读,未读完的书。空闲时间也可以梳理一下自己。这两件事,不见得要怀有什么目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倒希望你假装留我一下的。不论你再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
我认定你不“爱”我,那就是不爱了,跟你真的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灵魂会附在一只小猫身上,她全身雪白,唯独尾巴有一点黑色,她觉得那是缺陷,所以她总是蜷成一团,把尾巴藏起来。有时候她又很骄傲,对自己说:你跟别人不一样,对啊,你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
就是这样骄傲的一只流浪猫,不知道故乡在哪里,每天从街头走到街尾,从不接受路人的施舍,所以它饿着肚子优雅地走在房梁上。
夜晚降临,人类都睡去的时候,优雅的猫在月光照不到的墙角,刨垃圾吃。
止水,这封信,要怎么结尾才好。以无声结尾吧。
二零一七年三月
于千里之外 寂静无声
这封信我录了语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