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封

话接上封。

当我们天真的以为,命运的喉咙已被扼住时,命运冷冷地告诉我们:“你们错了。你们摸到的只是噩运的门槛,只要你们都还活着,就会有更大的不幸等着你们。”

读初中的时候,她经常说自己头痛。一开始谁也没重视,以为学习压力太大,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后来,头疼来的越来越密,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父母感觉不妙,先去镇医院看,再到市医院查,都没有结果。在医生的建议下,父母带着她再次去了上海,中间隔了十多年。出发之前,父母叮嘱我说:“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我们不可能天天盯着你了。人要学会自觉,前途是自己的,掌握在自己手里。好好学习,不要让我们失望。”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反感父母的管束,天下的孩子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奇怪的。然而,就在他们说完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喜获自由的激动。我认同了他们,也决定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不能让他们为我分心。我不知道自此一别意味着什么,我只希望能为她的康复做点什么,用我自己的方式。这一刻,我发觉自己长大了。

我在家里天天盼着,盼着他们载笑而归。那个时候没有电话,也不知道具体地址,人在家里什么也不知道。每当别人问起她时,我总会开心地告诉他们:“我姐姐肯定没事了!她在上海治呢!上海的医生很厉害!”我没有让父母失望。自打他们走后,我的名次从中下游一点点挤到前十,他们再也没有为我的学习担忧过。后来,我们还成了校友,此是后话。

他们从上海回来了。父母对她的病讳莫如深,但我仍没有往最坏的地方去想。直到有一天,她让我跟她进屋,关上门,反锁,然后严肃地跟我开始了如下对话:

“你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惶惑地望着她,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我得的什么病,我心里很清楚,只是医生和爸妈都不愿意让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了,只能等死。”

“你怎么知道治不好?”

“那天,医生把娘从病房里叫出去。我跟在后面,躲在门后面偷听。医生说,我这个病如果手术,很可能就死在手术台上;如果不做手术,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哭了,我知道娘也哭了。我忍住了,我不想让娘知道我知道了。过了很久,母亲才从外面回来,脸上没有眼泪,还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是我看的出来,她的眼睛是红的,都浮肿了。她是憋了很长时间的眼泪才敢来见我的。我怕她担心,所以我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娘也没看出来我哭过。我没有告诉她,医生和她的谈话,我全都听到了。我怕她更担心,更难过。”

说到这儿,她哭了,在我面前哭了,哭的泣不成声,无助的像个孩子……

我也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满脸汪洋,痛苦的像个迷路的小孩……

“你也别告诉娘,我只告诉你了,因为你是我弟弟。我心里难受,一个人承受不来,希望有个人能说说心里话。”

“好的,我不告诉家里……”

忘了过了多久,眼泪差不多流尽了,她说:“走吧,我们出去透透气,把眼泪擦干,没事,我还有一年呢!不过以后你要替我照顾好爸妈,懂吗?”

“嗯……”我又想哭了,她拍拍我的肩,什么话也没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既然说到了伤心处,那就暂且搁笔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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