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才给你写信,不知这两个星期你过得如何?
先前偶然见看了某个帖子提起两年前的一句话,看到这句话眼泪突然哗啦地往下掉。想起以往补历史的时候看到那个视频,听到的那句话,心里却没有这般的难过,大概是因为时间匆匆,物是人非,非的是看视频的我,是的是视频里的那个人儿。视频里的他还那么小,在那么多的人的面前还有些小小的紧张,露出的笑容和九十度鞠躬。
我想啊,每个人其实都是这样,有些事情有些话,有些人和风景,在你遇上的时候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在相离后的每一秒你都在思念。
思念的是什么呢,好像又说不清楚。是那时的风景吗,是那片云,那株竹子,那弯明月吗,是那座桥,那盏油灯和那纸伞吗?好像又不是,难道桥边红药不是年年开吗,二十四桥明月不是夜夜仿佛吗?思念的,难道不正是那风景里的人吗?是那擦肩而过的味道,是那随风飘起来的发丝,是那猛然转头看见的一抹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桥边。
小时候背诗,姜夔的《扬州慢》字字难背,唯独最后一句话记得最牢: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我想,情到深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景。去年开的话与今年开的花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去年的我与今年的我有什么不一样呢?大概就是路过的你。
突然想起高中时参加的诗歌朗诵比赛,我与朋友朗诵的是汶川地震的一首诗歌《妈妈,请牵着我的手》。我大概是真的没有朗诵的天分,一首动人的诗歌竟被我朗诵得失了其中味道,似乎用力太猛,倒像是娇柔故作,其中的深情与爱被我干巴巴地念出来,像是一朵脱水的花,早已不再美丽。
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同班的一位女生,和另外三个人组成的四人团队。他们念的是深外苏拉老师写的诗,诗的名字早已记不太得了,唯有一个画面,徘徊于脑海中,久久不肯离去,总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悄然浮现,然后让人心痛——在一间小小的教室里,钢琴的黑白键落在一片阳光中安然,我坐在一排的座椅上,听见面前的四个人念道“我只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这句诗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带着风的柔情,和竹的翠绿,带着云的浮意,和那小桥下潺潺而过的水声,和花开的悄然无声,绕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插入心间,留下痕迹。
曾经也回家查了查,却总也查不到那首诗的名字,查到的总是海桑写的诗《我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却万万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想来世间万物,人间情事,其实总是可以用这么一句话来概括:我只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长沙的阿苏姑娘寄给我一张明信片,结尾引用了电影《失孤》的几句话。电影里的刘德华找了十五年的儿子,整个中国都被他跑了一半,他颤颤巍巍地递给和尚一包包方便面,手中的自己攥着干吃,他虔诚地问,大师,我能不能找到我儿子?
有人说,不要去问你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电影由真实事件改编,而这位父亲,他究竟想还是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找了十五年,十五年的时光已经将他变作风尘满面的老父亲,十五年的时光已经将他的儿子变作人高马大的青年。圈中国有十三亿的人,人海茫茫,就算哪天他俩真的遇见,他也不一定能认得出他的儿子。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会不会感到解脱?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会有多少遍,会想过多少种答案,他在想自己的儿子,在想自己的老婆,在想自己的妈妈,还有他自己。
大和尚坐在天桥下,四周安静只剩鸟鸣,他闭着眼说,“你找他,缘起,你不找他,缘灭。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各有起因,各有其缘。”
可是总有些人,你明知相遇已是缘分用尽,却依然固执不肯放手。你明知自己只是他流浪过的一个地方,不是起点亦不是终点,却总是想着留他再久一些,再多看他几眼。
不要回北京。
求求你,好不好?
祝一切都好!
四月十日